《古今医案按》
书名:古今医案按朝代:清作者:俞震篡时间:公元1778年

[卷四] 发热

    罗谦甫治王侍郎之婿。年二十五。十一月间。因劳役忧思烦恼。饮食失节而病。时发燥 热。困倦盗汗。湿透其衾。不思饮食。气不足以息。面色青黄不泽。罗诊其脉浮数而短涩。 两寸极小。告之曰。此危证也。治虽粗安。至春必死。当令亲家知之。夫人不以为然。遂易 医。至正月。果躁热而卒。异日侍郎谓罗曰。吾婿果如君言。愿闻其理。罗曰。此非难知也 内经曰。主胜逆。客胜从。天之道也。盖时令为客。人身为主。冬三月人皆惧寒。独渠躁 热盗汗。是令不固其阳。时不胜其热。天地时令。尚不能制。药何能为。冬乃闭藏之月。阳 气当伏于九泉之下。至春发为雷。动为风鼓拆万物。此奉生之道也。如冬藏不固。则春生不 茂。且有疫疠之灾。故人身阴气。亦当伏潜于内。不敢妄扰。毋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藏 之应也。令婿汗出于闭藏之月。肾水已涸。至春何以生木。阳气内绝。无所滋荣。不死何侍 因叹息而去。 震按此论可为损怯病之秦镜。何以类案不收。又罗君治韩子玉父。六十。病消渴。至冬 添躁热。须裸袒。以冰置胸腋乃快。其脉沉细而疾。罗亦曰。人身为主。时令为客。大寒之 令。其热更甚。经谓当所胜之令。而不能制。名曰真强。乃孤阳绝阴。必死之证也。与此条 义同。 薛立斋治州同韩用之。年四十六。仲夏色欲过度。烦热作渴。饮水不绝。小便淋涩。大 便秘结。唾痰如涌。面目俱赤。满舌生刺。两唇燥裂。遍身发热。或时如芒刺而无定处。两 足心如烙。以水折之作痛。脉洪而无伦。此肾阴虚阳无所附而发于外。非火也。盖大热而甚 寒之不寒。是无水也。当峻补其阴。遂以加减八味丸料一斤。内肉桂一两。以水顿煎六碗 冰冷与饮。半向已饮大半。睡觉而食温粥一碗。复睡至晚。又以前药温饮一碗。乃睡至晓 食热粥二碗。诸证悉退。翌日畏寒。足冷至膝。诸证仍至。或以为伤寒。薛曰。非也。大 寒而甚。热之不热。是无火也。阳气亦虚矣。急以八味一剂。服之稍缓。四剂诸证复退。大 便至十三日不通。以猪胆导之。诸证复作。急用十全大补汤四剂。方应。 震按此条与伤寒门顾大有父七十九岁证脉颇同。而此不列之伤寒者。以所叙证。先述烦 渴引饮。溺淋唾痰。面赤舌燥。而后继之以遍身发热云云。其情形殊不似伤寒之先发热。而 渐见烦渴溺淋舌燥也。顾姓证叙起即首载头痛发热。细看自有分晓。立斋治法诚奇。然曰阴 虚而用肉桂一两。似难矜式。况前云无水。以加减八味料一斤。所谓加减者不过去附子加五 味耳。后云无火。以八味丸一剂。则较之前用一斤。桂一两。仅得十分之一矣。何先后轻重 如此耶。且存其说。质之高明。 立斋又治府庠王以道。元气素弱。复以考试积劳。于冬月大发热。泪出随凝。目赤露胸 气息沉沉欲绝。脉洪大鼓指。按之如无。舌干如刺。此内真寒而外假热也。令服十全大补 汤。嘱曰。服此药其脉当收敛为善。少顷熟睡。觉而恶寒增衣。脉顿微细如丝。此虚寒之真 象也。以人参一两。熟附三钱。水煎顿服而安。夜间脉复脱。乃以参二两。熟附五钱。仍愈 后以大剂参、术、归身、炙草等药。调理而愈。 震按壮热露胸。目赤泪凝。舌干如刺。纯是火象。惟气息沉沉欲绝。是虚象。脉洪大鼓 指。按之如无。则可决其内虚寒而外假热矣。服温补药后。脉当收敛为善。此是格言。所当 熟记。又立斋治七十九岁老人。于少外家入房后。头痛发热。见诸火象。脉洪大无伦。按之有 力。较之此案证同脉异。更宜细参。 李时珍自记年二十时。因感冒咳嗽既久。且犯戒。遂病骨蒸发热。肤如火燎。每日 吐 痰碗许。暑月烦渴。寝食几发。六脉微洪。遍服柴胡麦冬、荆沥诸药。月余益剧。其尊君 偶思李东垣肺热如火燎。烦躁引饮而昼盛者。气分热也。宜一味黄芩汤。以泻肺经气分之 火。乃按方用片芩一两。水煎顿服。次日身热尽退。而痰嗽皆愈。药中肯綮。如鼓应桴如此 震按此案与立斋治法。有天渊之别。故病者如人面之不同。千态万状。无有定形。治病 者能如以镜照面。使随其形而呈于镜。则妍媸自别。不至误认矣。 高果哉治陈几亭。病身热。自卯辰以后。上半身热。申酉时。中半身热。亥子时。下半 身热。热至足底更甚。周而复始。一日一夜。循环无间。服药久而不效。展转沉重。高诊之 脉微无力。右尺脉伏而不起。因思尺脉沉伏者。肾虚也。日夜之热。上下循环者。肾火之 浮游也。至子时而足底大热。则肾火之归就于下也。若当归下之时。而能摄住其性。不使上 走。则热自无矣。须效烧丹法治之。夫丹家用二个阳城罐。一盛水银丹药。填塞其中。一则 空而无物。以两罐对合两口。扎住。盐泥封固然后炼。其上之空罐。当烧红时。必用湿 纸搭于罐底。频以冷水润之。盖下罐丹药。为火久逼。则渐渐望空罐中来矣。如升药之望上 而飞也。但水银甚活。虽上入空罐。又能复入旧罐。必得凉冷之处。方能摄住其质。故 用湿纸搭于罐底。丹必稳贴矣。今仿此法以制方。用童便炙龟板一两。熟地、枸杞各七钱。 麦冬五钱。萸肉四钱。此五味皆补肾滋阴之药。犹水银与丹药也。附子二钱。以从治而导火 归元。犹炼丹之火也。又用黄柏七钱以降其火。犹罐底之湿纸与水也。黄昏煎好。子时方服 从前服药。皆积于胸中而难下。服此药。觉胸中易下。三剂而热除病愈。 震按此案认为肾虚火不归原。大剂补肾。寒因热用。与证极合。与脉似乎未合。然其讲 理取医。真堪贻后训则。 孙东宿治徐三泉令郎。每下午发热。直至天明。夜热更甚。右胁胀痛。咳嗽吊疼。以疟 治罔效。延及二十余日。热不退。后医谓为虚热。投以参、术。痛益增。孙诊之。左弦大。 右滑大搏指。乃曰。内经云。左右者。阴阳之道路。据脉肝胆之火为痰所凝。必勉强作文。 过思不决。木火之性。不得通达。郁而致疼。夜甚者。肝邪实也。初治只当通调肝气。一剂 可 瘳。误以为疟。燥动其火。补以参、术。闭塞其气。致汗不出而舌胎如沉香色。热之极矣。 乃以小陷胸汤。用大栝蒌一两。黄连三钱。半夏二钱。加前胡青皮各一钱。煎服。夜以当 归龙荟丸微下之。遂痛止热退。两帖全安。 潘见所一小价。年十六七。发热于午后。医者以为阴虚。用滋阴降火药。三十余剂。热 益加。且腹中渐胀。面色青白。仍以六味地黄汤加知、柏、麦冬、五味之类。又三十剂而腹 大如斗。坚如石。饮食大减。发黄成穗。额亮口渴。两腿大肉消尽。眼大面小。肌肤枯燥 如 松树皮。奄奄一骷髅耳。孙东宿至。观其目之神。尚五分存。乃曰。证非死候。为用药者误 耳。譬之树木。若根本坏而枝叶枯焦。非力可生。今焦枯。乃斧斤伤其枝叶而根本仍在也。 设灌溉有方。犹可冀生。以神授丹。日用一丸。煮猪肉四两饲之。十日腹软其半。热亦消其 半。神色渐好。潘问此何证。孙曰。此疳积证也。误认为肾虚而用滋阴之药。是以滞益滞。 腹焉得不大不坚。况此热乃湿热。由脾虚所致。补阴之剂皆湿类。热得湿而益甚矣。盖脾属 土。喜燥恶湿。今以大芦荟丸肥儿丸。调理一月。即可全瘳。 震按发热有两大局。一系外因。内经所谓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一系内因。内经所谓 阴虚则发热也。然伤寒之类。已有风、暑、湿、湿热、风湿温病、热病、风温瘅疟、脚 气十余种分别。若内因。自阴虚之外。如劳倦内伤阴盛格阳气虚血虚火郁、阳郁、 停食、伤酒伏痰积饮瘀血疮疡。头绪不更多乎。得其因。又当分其经。而十二经之 外。又有奇经。如阳维为病发寒热。此非可以疟治者。故临证贵乎细辨也。即如孙东宿二案 一系肝经郁火。一系疳积似痨。非具明眼。岂能奏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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