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医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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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医者自医之医方

    读书宜识字,顾名即思义,人事尽如斯,少弊自多利。 今医者满天下矣,试问以医字作何解说,莫不张口茫然,如坠烟雾。字且不识,而欲其 技之良、道之精,得乎? 医之字义从匚从矢从从酉。匚受物之器,受矢于器为医。《说文》训为“盛弓弩短矢 器”,加于右上,亦兵器,下复从酉,酉,古酒字,古为毒物,故大禹绝之(石顽谓为从古 服药多以酒助,非也)。神农尝毒,经谓药多为毒物,凡治某病皆谓以某药毒之,《内经》亦多 如此,即以毒攻毒之义,可见医之为用尽伤人之具矣。病者既积矢、毒酒之属于一身,其 危已可想见,医者如再不慎之又慎,不更危乎其危乎?黄帝以治兵之余治病,于是医字下笔 从医,国语兵不解医本此所谓用药如用兵也,凡欲为医者,可不知所从事哉? 古之医者,人皆神圣而又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或为大臣,如歧伯、伊芳尹是,或为达官, 如长沙太守仲景是。大臣达官虽富贵不逮天子,而身家皆自优裕,得以专一于医,而无别 虑萦扰,且复药皆自尝自备(今之西医、东医亦自备药,颇合吾国古法,此其一得),一遇病 者,无不应手奏效。盖先于经络脏腑,洞见结,更于气化传变,预为防制,非若今之西医, 必待其人死后,购而剖解,始知其病之所在,自以为实验,人亦莫不以为然,然究不知其病 之所在也。人唯有生气,方有气化传变,既死 则气已绝而无迹可寻。如咳嗽病,有因外感,有因内伤,有因外感而变成内伤,或只关本 脏,或为火刑金,或为子累母,或为母累子,或不能胜其所胜而转使胜其所不胜。《内经》所 云∶五脏皆令人咳,甚则移传六脏。此皆古圣神人明气化传变之理,传之至今,历历不爽者 也。西医则剖解后见肺叶焦枯,或且溃烂,遂只名之曰肺炎。凡遇咳嗽,概以肺炎治之,无 论寒热有异,即只以肺炎论,亦不知其炎之由于心,由于肾,由于脾胃与肝胆,徒执一本位 为治。无怪其多不效,而转以为本不治,是皆由于不明五运六气以及脉息之确有可凭,故 虽至死亦不知病之所以然。今之重视西医、从学西医者,直与西医同梦,吾所以为医者立自 医之方,并欲以开通西医者,以其一也。类乎此者,不知凡几。 又如寻常疟疾,寒热来往,作止有时,一证既有,来往之名必有来往之处,来从何作? 往从何止?医者昧昧,漫不加察,虽中古以后之名大家亦皆不知其病之所在,稍贤明者,不 过能分十二经络,或阴或阳,于邪来时,所注重之经界,经界既正,则药力专到,不致累及 无辜。然必既专且久,邪始渐衰而退,非能直指病之来源也。下此则皆囫囵乱治,抄撮本证 数方投之,或以止截为功,或当邪衰自愈,以故病疟者无不经年累月受害。西医亦只知以 金鸡纳霜截之,然亦有效有不效(阴虚者,则多不效,且不宜服)。即使收效一时,后必再 发,更或变生他证而不可救,吾见不可殚述。岂知凡病皆不离经络、脏腑,唯此病若不在经 络、脏腑而别有所寄发作时,始由经络而脏 腑,退止时又由脏腑而经络而止其所休焉。以时来往者,则又胃气为之也。胃于五行属土, 于五德属信,故有信若潮,如人饥则思食,皆胃之日信,与妇女之月信同。然此虽予一人之 私言,然物理验有得,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内经》阴阳疟论,歧伯曰∶疟之将来也,阴阳 之且移也,必从四末始也,坚束其处而决去之。只此四语,贼情,贼踪,贼窟,治法无不毕 具。如法为之,无论何疟,莫不霍然,所谓捣其老巢,老贼净尽,非圣人而能若是乎?非真洞 见脏腑经络而能若是乎?又何须效西医之剖解而始为实验耶!恐虽剖解,亦莫名其妙也。 今特为医者揭之,以为自医医人最便宜方,更以开通西医,使知吾国古圣人之法,不事剖 解,向能洞见经络脏腑之神(此证唯张子和、喻嘉言见及经旨,惜皆不能笃守圣法而杂出 多方)。 今之医者,大率下愚者多,其较古之圣神不知几千万里。且又皆读书不成,别业不就, 无聊之极,思始遁于医之一途。于是圣神与天地参之道,遂变为至愚无聊者之逋逃薮,况当 世界,苟且轻贱之积习牢不可破,其欲以为利者亦未矣。或别有会心者藉此以夤缘入官,遇 上官病,或其家属病,不俟延请,行同毛遂,时运一至,偶然幸中,美差优缺,纷至踏来,上官 亦最乐,此所谓惠而不费也。富贵逼人,亦常有事,是则不必问其道之若何矣。若其不善夤 缘,又无真实本领,不过聊为糊口计,且有时并口亦不能糊,徒见轻鄙于世界,且并贻讥于 外人,以为吾国医者如是,任意推测古圣之道,亦不过如是言。念及此,吾又不愿人之再 业此,如果有发愤而欲为此者,则请相率而进吾之方,毋虑其愚也,以学愈之,毋虑其贫也, 以勤俭愈之,毋虑其糊口不能也。以夷齐首阳之日孔子在陈之时较之,虽饿死事小也,能如 是天下何事不可为乎?则再请进吾之多方更以自医。 医道务从正心博学为体,而以继往开来为用,其间息邪说,距行贯治道功夫,亦万 不可少。若徒以日诊数人,月好数病,年活多人为毕能事,而于国家元气,天下毫无所 裨,人虽视我甚重,自待未免尚轻,良医良相之说,非虚语也。燮理阴阳,且足以弥天地之 灾,于人事更无论矣,相位不可必期,道理要归一致,出位之思君子,当不禁此,且不必 问朝廷世界对待医者何如,而只裕吾胞与之怀时,切饥溺之思尤于贫贱,富贵不易其心, 所谓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此正心之说也,即自医之第一方也。 博学人于识字读书之始即以《灵》、《素》、《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玉函经》、《甲乙 经》、《活人书》、合《四子》、《五经》、《尔雅》先后并读,更于性理经济书多读,然后再读《神农本 草经》、《长沙方》,经唐、宋、金、元、明代、国朝各大名家着述,以及欧亚之《儒门事亲》,西医 五种广学汇编,英国产科诸书择其大要者,次第阅之。其余如《千金》、《外台》、《圣济总录》、《证 治准绳》、《古今医统》、《名医类案》、《三因方》之类,不过为医家之大类书,略为涉猎,以备参 考可耳,至若邪说行,有乖圣道古法而误世者,则概从阁置,或直以从火,只读时须精考 古书之简脱,与后儒之参附者,勿使为其蒙蔽而贻误,尤须于经史子集中不明言医而于医 道有合者,心领而神会之,所谓无字句间之医也。此博学而又须善学人也,自医之第二方也。 学医最忌先看本草与各方书,一经寓目,即可略识药品,聊记汤头,凑杂成方,于天地 阴阳五运六气,全无理会,于人身经络脏腑、病机脉情,毫无觉察。一遇病者,遂觉技痒,为 之延医,偶然幸中,自鸣得意。人有见之,亦谓知医,于是误尽苍生,终无入道之日。今之医 者大都如是。况所阅本草,既非《神农本经》所见,方书又非古圣经方,不过坊间所刊俗本, 如《本草备要》、《医方集解》、《验方新编》、《三指禅》、《笔花医镜》、《万病回春》、《冯氏锦囊》、《东医 宝鉴》、《医宗必读》之类,此种最易误人之书,却最盛行于今之世,几于家置一编,以为医道 尽于此矣。况且并此种类,亦未尽读熟读,凡有病家必为彼辈先试其手,及至辗转贻误,始 思一延名医,而时所谓名医者,又不过薛立斋赵养葵张景岳李士材陈修园之徒。然 其自命亦颇不凡,意谓较多读书,总属儒医,其实于医道仍是隔靴搔痒,不知取法乎上,仅 得其中,取法乎中,品斯下矣。又况等而下之耶,有志医道,其唯从吾息邪说距行而直入 于圣人之室。 学医尤忌误解《伤寒论》,案仲景自序云∶作《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原为万病立法,所 谓法者,即六经气化传变,而方药随之而变之法也。以六经提纲者,使医者必先明六经经 界,则万病不外乎六经。唐宋以来,致力于《伤寒论》者无虑百数十家,究其所作,不出二义。 一则因本文为之注疏,犹公谷之说春秋,一则引本文而为立论,犹韩婴说诗。外传非多,以 辞害义,即失断章取义。自王叔和编次伤寒杂病分为两书,于本论削去杂病而论中杂病 又存,而未去者尚多,且参以私意,紊乱仲景原文,改头换面不少,以致世之读《伤寒论》者 谓能治伤寒即能治杂病,遂多以杂病当伤寒,以伤寒概杂病而混治之。不知天下之病杂病 多而伤寒少,如地当西北,时当严寒,或多伤寒,外此则皆杂病矣。若地当东南,则杂病温 病为多,实时当严寒亦不过感寒冒寒而已。医者不明六经之法是统伤寒杂病而论,只以治 伤寒之方药概治杂病,而不知以六经之法分治杂病,此皆叔和阶之厉也。叔和序例所引 《内经》,莫不增句易字,况仲景耶!欲识真仲景者,当于原书本论逐条察其笔法,知考工记 自不合于周官,褚先生大不侔于太史,世皆以《金匮要略》为仲景《杂病论》,有若似圣人唯 曾子以为不可耳。柯韵伯《伤寒论翼》辨之最精且详,吾敢附于柯曰∶王叔和者,岐伯、仲景 之罪人,而后世医道之蝥贼也。虽《金匮》由叔和而始彰,其功亦不可没,然究功不掩罪,有 志医道者,不得仲景《伤寒杂病论》原本十六卷而读之,慎勿以伤寒之药治杂病而误尽苍 生,幸甚幸甚。 学医必须讲究气化传变,欲知气化传变又必先明阴阳,切忌混论阴阳,不分六经经 界。脏腑固分阴阳,而一脏又各有阴阳,一腑亦各有阴阳,俱宜逐脏逐腑一一厘清,气化传 变始能分晓。此在古名大家已少概见,今世中外业此者更无。徒梦见人身只阴阳两端,一病 则千头万绪,非能先正经界,鲜不堕入迷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世之学人既不曾闻大 道,又不力追上乘,只以苟且从事,因陋就简,谬以袭谬,歧之又歧,全不知气化为何事,何 能梦岐景耶!不能窥见岐景,又何能与论医道耶!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 自卑,所谓下学而上达也。若夫医道,则必上学而旁达,笃守古圣之法,然后旁通四达,以 斯推展博大而收土壤细流之助,仍不出古圣范围,方为医学正宗。 学医更须知凡病是随脏腑之气而变,又随药气而变。如太阳恶寒,非必伤寒始恶寒 也,无论风寒湿暑燥火,邪气一入太阳,无不恶寒。盖以太阳本寒水经,邪入触动寒水之 气,遂自恶寒。阳明发热,非必中热即发热也,阳明为南方火部,无论何邪,一入阳明,未有 不发热也。如入少阳,少阳为太阳阳明转枢,在半表半里之间,故又有寒热往来之势。或又 随药气而变使然。不然,何以伤寒在太阳有桂枝麻黄等方,一入阳明、少阳又有葛根、白虎、 承气、大小柴胡等方,是一经界中已有在经在脏在腑之别。若邪未入阳明,尚在太阳,一用 葛根未有不入阳明也。尚在太阳或在阳明,一用柴胡未有不入少阳也。是皆脏腑气化传变 与药气传变之故也。不独伤寒为然,杂病亦莫不然。不独三阳为然,即六阳六阴亦莫不然。 仲景《伤寒杂病论》先以六经提纲者,亦此之故,虽未条分缕晰,善学人,要当善悟而三反 也。世之混论阴阳,只论寒热虚实者,何能语于医道?而况乎能辨寒热虚实者亦寡矣,学人 可不知所务乎?西医不亦闻所未闻乎! 用药如用兵,兵法之要在明地势,用药之要在明经界。凡治病必先明六经之界,始知贼 邪所从来,知某方是某府来路,某方是某郡去路。来路如边关三阳是也,去路如内境三阴是 也。六经来路各不同,太阳是大路,少阳是僻路,阳明是直路,太阴近路也。少阴后路也,厥 阴斜路也。客邪多从三阳来,主邪多由三阴起。犹外寇自边关至,乱民自内地生也。明六 经地形,始得握万病之枢机;详六经来路,乃能操治病之规则。如伤寒,大寇也,病从外来; 中风,流寇也,病因旁及;杂病、内病,乱民也,病由中起,既认为何等之贼,又知为何地所 起,发于其境,便御之本境,移祸邻郡,即两路来攻,如邪入太阳地面,即汗而散之,犹陈利 兵于要害,乘其未定而击之也。邪之轻者在卫,重者在营,尤重者在胸膈。犹寇之浅者在 关外,其深者在关上,尤深者在关内也。是麻黄为关外之师,桂枝为关上之师,大小青龙为 关内之师矣。凡外寇不靖,内地盗贼必起而应之,因立两解法,故又有大小青龙及桂枝麻黄 加减诸方。如前军无纪,致内乱蜂起,当重内轻外,因有五苓、十枣、陷胸、抵当等汤也。邪 入少阳地面,宜杂用表里寒热攻补之品,为防御和解之法,如偏僻小路利于短兵,不利于矛 戟,利于守备,不利于战争也。邪之轻者入腠理,重者入募原,尤重者入脾胃,小柴胡腠理 之剂也,大柴胡募原之剂也,小建中、半夏泻心、黄芩黄连四汤少阳脾剂也,柴胡加芒硝 龙牡二方少阳胃剂也。如太阳少阳有合并病,是一军犯太阳,一军犯少阳矣,用柴胡桂枝汤 是两路分击之师也。甚至三阳合并病,是三面受敌矣,法在独取阳明,阳明之地整肃,则太 少两路之阳邪不攻自解,但得内寇宁而外患自息,此白虎之所由奏捷耳。若阳邪一陷于内 地,用大承气以急下之,是攻贼以护主;若阴邪直入于中宫,用四逆汤以急救其里,是强主 以逐寇也。阳明为内地,阳明界上即太阳少阳地面,邪入阳明之界,近太阳地面,虽不犯太 阳,太阳之师不得坐视而不救,故阳明之营卫 病即假麻黄桂枝等方以汗之。邪近少阳地面,虽不入少阳,少阳之师不得高垒而无战,故阳 明之腠理病即假柴胡以解之。是阳明之失守,非太阳之不固,即少阳之无备,所以每每两阳 相合而为病也。若邪已在阳明地面,必出师夺击,以大逐其邪,不使少留,故用桅鼓瓜蒂吐法以迅扫之。若深入内地,不可复驱,则当清野千里,使无所标掠,是又白虎得力处也。 若邪在内庭,又当清宫除盗,此二承气所由取胜,加茵陈猪苓辈又为失纪之师立法矣。太阴 亦内地,少阴厥阴是太阴之夹界也。太阴居中州,虽外通三阳而阴阳既已殊涂,心腹更有膈 膜之藩蔽,故寒水之邪从太阳外属者轻,由少阴内受者重。风木之邪,自少阳来侵者微,因 厥阴上袭者甚。又本经主邪转属阳明而为实,犹师老势穷,可下之而愈。如阳明实邪转属本 经而成虚,则邪盛正衰,温补挽回者甚难。盖太阳阳明地面虽分,并无阻隔。阳明犹受敌之 通衢甲兵所聚四战之地也。太阴犹仓禀重地,三军所根据,亦盗贼之巢穴也。故元气有余,则 邪入阳明,元气不支,则邪入太阴。在阳明地面则陈师鞠旅可背城借一取胜,须臾在太阴 地面则焚劫积蓄,仓禀空虚,腹之士无能御敌矣。厥阴之地,相火游行之区也,其平气则 为少火,若风寒燥湿之邪一入其境,悉化为热,即是壮火。其少火为一身之生机,而壮火 为心腹之大患,且其地面通达三焦,邪犯上焦气上撞心,心中疼热,消渴,口烂,咽痛,喉 痹。逼入中焦手足厥冷,脉微欲绝,饥不欲食,食则吐蛔。移祸下焦则热利下重,或便脓 血,为害非浅,犹跋扈之师也。乌梅丸方,寒热并用,攻补兼施通理气血,调和三焦,为平治 厥阴之主方,犹总督内地之大师也。其与五苓以治消渴,茯苓甘草汤以治水,炙甘草汤以复 脉,当归四逆以治厥,是间出锐师分头以救上焦之心主安神明也,用白虎承气辈清胃而 平中焦之热实,白头翁四逆散清脾而止下焦之热利,是分头以救腹中之阴而扶胃脘之元 气耳。胃为一腑而分阴阳二经,少阴一经而兼。 阴阳两脏者,皆为根本之地故也。邪有阴阳两途,脏分阴阳二气。如阳邪犯少阴之阳反发 热、心烦、喉渴、咽痛;阳邪犯少阴之阴,则腹痛、自利,或便脓血;阴邪犯少阴之阳,则身体 骨节痛,手足逆冷背恶寒而身蜷卧;阴邪犯少阴之阴则恶寒、呕吐下利清谷烦躁欲死。 仲景制麻黄、附子细辛、黄连、阿胶甘草桔梗猪肤、半夏、苦酒等汤,御阳邪犯少阴之阳 也。制桃花、猪苓等汤御阳邪入少阴之阴也。附子、吴茉萸、四逆等汤御阴邪犯少阴之阳 也。通脉四逆、茯苓四逆、干姜附子等汤御阴邪入少阴之阴也。少阴为六经根本而外通太 阳,内接阳明,故初得之而反发热,与八九日而一身手足尽热者,是少阴阳邪侵及太阳地 面也,自利纯清水心下痛、口燥、舌干者,少阴阳邪侵及阳明地面也。出太阳则用麻黄为 锐师而督以附子,入阳明则全仗大承气而不设监制,犹兵家用向导与用本部不同法也。其 阴邪侵入太阴则用理中四逆加入尿猪胆等法,亦犹是矣。此伤寒六经正治之法,所谓层 层节制,步步为营也。若夫传经之邪,必先夺其未至,所以断敌要道也。横暴之邪必急保其 未病(如中风证必为填窍),所以守我岩疆也。挟宿食而病者,先除其食,则敌之资粮已焚。 合旧疾而发者必防其并,则敌之内应既轻,别经界而不诛伐无过,此之谓王者之师。因寒热 而有反佐之方,此之谓行间之术。一病而分治之,则用寡可以胜众,使前后不相救而势自 衰。数病而合治之,则并力捣其中坚,使离散无所统而众悉溃。病方进,则不治其太甚,固 守元气,所以老其师。病方衰,则必穷其所之更益精锐,所以捣其穴。虚体之邪攻不可过, 衰敝之日不可穷民力也。实邪之伤攻不可缓,富强之国可以振武威也。然而选材必当,器械 必良,克期不愆,布阵有方,此又不可更仆数也。孙武子十三篇治病之法尽之矣,《灵》 、《素》两经、《伤寒杂病论》十六卷,治兵之法亦尽之矣。 国朝惟柯韵伯、徐洄溪两先生见及此义, 言之甚详,学人诚能究心歧景,先明经络脏腑、六经气化传变,而用药如用兵,神明于规 矩之中,谁谓名医不即名将哉!世言强兵者可不知医哉? 病有万端,其实不过外感、内伤两病,再推展之,外感不过六淫之气,内伤不过七情之 害,所谓十三因也。治外感则歧景为国手。治内伤则孔孟为国手,降而宋儒、明儒以及老庄 释迦,古今大词章家(诗古文词佳者,大可感发人之志气,宣畅性情,时一为之,亦足抒写 郁抱)。它如各国诸哲学家亦皆治内伤好手,学人诚能祖述歧景,宪章孔孟,旁及诸子百 家,则外感内伤无不毕治。此虽创论,实是至理。圣贤千言万语,无非使人节制性情,发抒 性情。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地位而 万物育,又何有于七情之害,《论语》二十篇孔圣答诸贤之问,莫不各就其性情之偏而医之, 《孟子》七篇,七年之病,三年之艾,如耻之莫若师文王与夫好勇、好货、好色之喻,心不若 人则不知恶之类,亦皆因其所病而医之,此非孔孟治内伤之圣剂哉?类推者不可殚述,奈世 人皆不知服此等药,以为自治而入圣贤之阶,有内伤者仍不肯服此等药,以为自治其情之 剂,而唯乞灵于草木。不知草木之品,神农、黄帝、岐伯、仲景所以治外感也,若内伤则必须 服圣贤语言之药,以情治情,自为节制,或藉草木之品,聊与宣通血气,始为治内伤者之至 良法。医者苟能预诸此等良方,遇内伤者即以投之。内伤者如能顺受其治,则世界自无不治 之内伤,且皆以自治而入圣贤之途,学人当亦闻所未闻也,西医不更闻所未闻乎。 内伤即虚劳证,方书列于中风之后,中风为外感第一难治,虚劳为内伤第一难治。以风 为贼,邪行速而数变,如疾风豪雨,其来也骤,猝不及防。然唯直中脏者不治,若中经络、血 脉与中腑证尚皆可治。而虚劳则皆不可治,何也?一由病者向所见闻,失血之证终成虚劳而 不可救,今忽己身患此,不免心惊,病一入心, 已不易出。医者又见患此证者终亦必亡,只为敷衍,不与深求,既不知进以圣贤语言之药, 而只以草木之品杂乱投之,又不能层层节制,步步为营,徒为见血止血,见咳治咳,见热治 热,混论阴虚阳虚,任意滋阴补阳,而不审其血之何由失。盖吐血阳络破也,下血阴络 破也,虽吐逆而下顺治法难易攸分,然其破络则一。人身只血气两端,日夜循行经躯壳, 周流无间,何故破络而出?必先切察其出之因,按经循去,即为止血。血止之后,已离经而 吐未尽之血,与吐时所过络口粘滞之血,皆为瘀血,此种瘀血为害最大,而隐不去其瘀,则 日夜循行经络之血所过瘀积之地必致瘀结日甚,一旦有所感触,不论外因内因,又必破络 而出,则络口日大,瘀结更多,屡发则络口愈大,瘀结愈多。如地方积匪不去,则必扰害良 民,勾结党援,盘踞日坚,乘机窃发,往往决裂而不可治。故必止血之后,即与去瘀,分别经 界络口,各为扫除净尽,随即更与补络,乃称完善。不然,罔不复发,发之不已,罔不危殆? 愚于此证必为大声疾呼,先与订明止血、去瘀、补络三法,并谆谆以圣师语言之药,使其 自治其情,以竟全功。能遵法者,无不收效,而藐藐自误者亦复不少,吾未如之何也。已治此 证者,元代葛可久,国朝徐灵胎、叶天士先辈,俱为世所推重。然《十药神书》与《叶氏医案》 皆无深切着明之义,唯《洄溪医案琼玉膏方论尚觉高简有法,惜仍未尽其法耳。奈失血者 求医,只求止血而已,医者亦只知止血为能事毕矣。去瘀之论,前贤中或偶一见,及补络之 议,则直前无古人。但愿后有来者,合以吾创立圣贤语言之药方为内伤失血而成虚劳者, 一一次第,先后以尽法度,则世无不治之内伤矣,岂非世界医界之大幸哉。圣人复起,当不 狂悖吾言,中医西医与世之病此者,其谓然乎?其不谓然乎?有此棒喝,虽在梦酣,皆当 警醒(本草方书至多,皆无明白补络方药,必须化裁成方,已详《医医医外编》。本证门中, 兹不赘见)。 学医不可为古人所愚,亦不可为古人所囿。盖古书流传日远,虽圣经不免有后人参附 错简者,非明眼人不能分辨,比不可为所愚也。若夫古今有变迁,病情亦有变迁,有古人 多此病,今人少此病,古人无此病,今人多此病(《医医医外篇》已为详列古今各证门中)。 又汉以后之方书,所云不治者,今非必皆不治也,必须神明变化,殚虑竭思,以尽其法。如汤 液不治者,或针灸可治,针灸不治者或又汤液可治,此不可为古人所囿也。古人立言,或一 时不尽其词,或散佚不尽其传,此正古人留余地,以待后之学人。况《内经》治病之法,针灸 为本而佐之以砭石、熨浴、按摩导引酒醴等法,病各有宜,缺一不可,今世只一汤剂了事。 汤者,荡也,其行速,其质轻,其力易过而不留,唯病在经络、营卫、肠胃者其效最速,其余 诸平病有宜丸者,宜散者,宜膏者,非各适宜则难奏效。若邪在筋骨肌肉之中,则病属有 形,药之气味不能奏功也,必用针灸等法以适其宜,而委曲施治,病始无遁形。《灵》《素》两 经,其详论脏腑经穴疾病等说,为针法言者十之七八,为方药言者十之二三。上古之重针法 如此,然针道难而方药易,病者亦乐于药而苦于针,所以后世方药盛行而针法不讲。今之为 针者,其显然之失有十,而精微尚不与焉。两经所言十二经之出入起止,深浅左右,交错不 齐,其穴随经上下,亦参差无定。今人只执同 身寸,根据左右一直竖量,并不根据经曲折,则经非经而穴非穴,此一失也。两经治病,云某病 取某穴者固多,其余则指经而不指穴。如《灵》终始篇云∶人迎一盛,泻足少阳补足太 阴。厥病篇云∶厥头痛,或取足阳明太阴,或取手少阳足少阴耳聋,取手阳明嗌干取足少 阴。皆不言某穴,其中又有泻子补母等义。今则每病指定几穴,此二失也。两经论治,井荥 输经合最重,冬刺井,春刺营,夏刺输,长夏刺经,秋刺合,凡只言某经而不言某穴者,大都 皆指井荥五者为言,今则皆不讲矣,此三失也。补泻之法,《内经》云∶吸则内针,无令气 忤,静以久留,无令邪布,吸则转针,以得气为度,候呼引针,呼尽乃去,大气皆出,为泻;呼 尽内针,静以久留,以气至为度,候吸引针,气不得出,各在其处,推阖其门,令神气存,大气 留止,为补。又必迎其经气,疾内而徐出,不按其,为泻。随其经气,徐内而疾出,即按其 ,为补。其法多端,今则转针之时,以大指推出为泻,搓入为补,此四失也。纳针之后,必候 其气。刺实者,阴气隆至乃去针,刺虚者,阳气隆至乃出针。气不至,无问其数,气至,即去 之,勿复针。《难经》云∶先以左手压按所针之处,弹而努之,爪而下之,其气来如动脉之状, 顺而刺之,得气因而推内之,是谓补,动而伸之,是谓泻。今则时时转动,俟针下宽转而后 出针,不问气之至与不至,此五失也。凡针之深浅,随时不同,春气在毛,夏气皮肤,秋气 在肌肉,冬气在筋骨,故春夏刺浅,秋冬刺深,反此有害。今则不论四时分寸有定数,此六失 也。古之用针,凡疟疾、伤寒、寒热、咳嗽一切脏腑七窍等病,无所不治,今则只治经脉、形 体、痿痹、屈伸等病而已,此七失也。古人刺法,取血甚多,《灵枢血络论言之最详,而头 痛、腰痛,尤必大泻其血,凡血络有邪者必尽去之,若血射出而黑,必令主色见赤而止,否 则病不除而反有害。今则偶尔见血,病者医者已俱惶恐失据,此八失也。《内经》刺法有九 变、十二节。九变者∶输刺远道刺经刺络刺分刺大写刺毛刺巨刺、刺,十二节 者∶偶刺报刺恢刺齐刺扬刺直针刺、输刺、短刺浮刺阴刺傍刺赞刺。以上二十一 所,视病所宜,不可更易。一法不备,则病不愈,今则只直刺一法,此九失也。古之针制有 九,针、员针、堤针、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大针,亦随病所宜而用,一失其制, 则病不应。今则大者如员针,小者如毫针而已,岂能治痼疾暴气,此十失也。大端之失已 如此,而其尤要者更在神志专一,手法精严,经云∶神在秋毫,属意病者,审视血脉,刺之无 殆。又云∶经气已至,慎守勿失,深浅在志,远 所若一,如临深渊,手如握虎,神无营于众物。又云∶伏如横弩,起如发机,其专精敏妙如此。 今之医者随手下针,漫不经意,即使针法如古,志不凝而机不达,犹恐无效,况全与古法 相背乎?此外尚有先后之序,迎随之异,贵贱之殊,劳逸之分,肥瘦之度,多少之数,抉发难 数,果能潜心体察以合圣度,必有神功。其如人之畏难就易,尽违古法,所以世之视针甚 轻,而其术亦不行也。若灸法则较针所治之病不过十之一二,知针之理则灸又易易耳。此 《医学源流》所以郑重分明言之,不惮烦者,甚望学人勿误入歧途,而转失古圣之正传也。 医道最可怪而又可笑者,莫如内外分科,不知始于何时何人。试思人身不能外经络、躯 壳、筋骨、脏腑以成人,凡病变不外六淫七情以为病,试问外科之证,何一非经络脏腑所 发?原无所谓内外也。若不深明六气、七情、五运、六经经界,两科中皆不得立足,未有能 治内科而不能治外科,亦未有能治外科而不能治内科者也。在前人之分之者,不过以医道 繁难,通才不易,分之欲其专精。不谓世之各执其业者,竟如分门别户,不相通问,如画鸿 沟而东西卒之,专门名家皆不可得,似乎业内科者,可以不必多读书,只奉《医方合编》以为 秘本,即号精理内科。业外科者,更可不必多识字,只须略辨之无聊,记败毒、拔脓、生肌、 收口数方,即号精理外科。于是显然为内证者即属内科治之。显然为外证者即属外科治之。 其有病在腹中,内外皆未显然,而患又最深大,如所谓腹内痈者,则又将谁属哉?腹内之 痈,又有数证,有肺痈,有肝痈,有胃脘痈,有大小肠痈,有膀胱痈。唯肺痈咳吐腥痰,人犹 易辨,余则或以为痞结,或以为瘀血,或以为痰积食积,医药杂投,卒莫知病,及至成脓, 治已无及。并有不及成脓而死者,病者医者始终不知何以致死,比比然也。今先为辨明痞 结、瘀血、痰积、食积之状。凡痞结瘀血,必有所因,且由渐而成。痰积则痛止无定,又必别 现痰证。食积则必有受伤之日,且三五日后大 便一通即解。唯外证则痛有常所,而迁延日甚,《金匮》云∶诸脉浮数,应当发热而反淅淅 恶寒,若有痛处当发其痈,以手按肿上热者有脓,不热者无脓。此数句乃内痈真谛也。又云∶ 肠痈之为病,身甲错,腹皮急,按之濡如肿状,腹无积聚,身无热是也。若肝痈,则胁内隐隐 痛,日久亦吐脓血小肠痈大肠相似而位略高,膀胱痈则痛在少腹之下近毛际,着皮即 痛,小便亦艰而痛。胃脘痈者,有虚实二种,实者易消,若成脓必大吐脓血而愈;唯虚证则多 不治,先胃中痛胀,久而心下渐高,其坚如石,或有寒热,饮食不进,按之尤痛,形体枯瘦,此 乃思世伤脾之证,不待痈成即死。故凡腹中有一定痛处,恶寒蜷卧不能食者,皆当审察,防 成内痈,慎毋因循求治于不明之人,以致久而脓溃,自伤其生也。又有邪留经络致成刖足, 伤寒瘀留经络致成背胸奇痛等证,今之外科名手与西医之向称善治外证者,其知此乎?或 云跌打刀伤可属外科似也,然跌打刀伤之顷尚属外证,以后而溃气散,或血瘀气滞仍属内 科,盖人身只气血两端,终不能分内外也。唯望分业内外者仍合内外为一贯,而精深以求 之。至于妇人一科,不过多胎产两端,小儿一科则已七情之病,而世更有分之者,不唯不见 专精而转少,使因陋就简,又何为哉。 近年,闽广时疫流行,每至春夏之交尤甚,病发时寒热、呕吐、神昏、语,或闷绝不 知人事,辄于项颈、两腋、两之际发出恶核,有谓鼠疫者,有谓标蛇者,有谓天花毒者,又 有当痈疽治者种种,妄立名目,千百不救一二。患者沿门比户,互相传染,闻者心慌胆裂, 蛇影杯弓。医者既不知病名,何能知病源?只以方药杂投,或寒、或热、或攻、或散、或泻、或 表,皆无当于病情。西医则更可笑,或以冰压其胸,或以黄熏其体,更或以臭丸臭水洒满居 室,以刀割其核,以蛭吮其血,卒之亦无一效,而转速死不可胜计。殆至死后,并剖解视查, 究为何病,而亦不敢,恐其传染也。又有上吐下泻,转筋,类乎霍乱而实非霍乱者,间年流 行,亦与核证之恶且速相似,此则速用温补收摄之剂,偶有治疗一二,迟则不及。实则两病, 皆香港脚一病,不过来路不同耳。香港脚传于肝胆则发核,香港脚传于脾胃则吐泻,两病只要毒瓦斯 不攻心,无不可治,诸经方虽有香港脚之论,古人却少此病(香港脚之名,《金匾》已载,但患者 少)。自永嘉南渡,衣缨士人多有患者,有支法存、仰道人等,并留意经方,偏善此术,多获全 济。又宋齐之间,释门深师述二公等诸家旧方为二十卷,其香港脚一方近百余首,魏周之代亦 无此病。所以姚公《集验》殊不殷勤,徐王撰录未以为意,特以三方鼎峙,风教未一,霜露不 均,寒暑不等,关西河北,不识此疾,唐代开辟,无外南极之地,坐镇于彼,往往皆遭。元和 十二年二月,柳柳州得此病,夜半痞绝,两胁有核,块大如石,且死,困塞不知人事,三日, 荣阳郑洵美进杉木汤,服半日食顷,大小便三次,气通核散(方详《医医医外编》香港脚汤中)。 此病先从脚起,甚微,饮食如故,深师云脚弱,《内经》云缓风湿痹,一旦发泄,遂成恶疾。或 问∶风毒中人随处皆得,作病何偏着于脚?答曰∶人有五脏,心、肺经络所起在十手指,余三 脏经络所起在足十趾,地之寒暑风湿皆作蒸气,足常履之,所以寒暑风湿邪毒之中人,必 先中脚,久而不去,遍及四肢腹背头项,经云次传、间传是也。凡香港脚皆感风湿之毒所致, 人多不即觉,曾因它病一度始发,闽广皆当湿热之地,故每于春夏之交,一遇风邪暑邪触 动,遂即决裂而出,莫之能御。世医既不能多读古书,自不能多识病名,作余病治,罔不尽 弊。余于甲午之际,适在岭南,正值此证盛发之时,遂亟起而作《时疫辨治》一编,大声疾 呼,并汇集《千金》《外台》所述岭南恶核证治,以告病者医者,而皆藐藐置之,惟经延医者除 病,已入心及已误它药者,无不循法获救,愿以后遇是证时,医者悉于香港脚中求之,慎勿再 妄立名目以误人,而终自误。更以知怪病百出,总不外六气六经以为治也。 人禀天地之气以生,人亦因天地之气以 病,医者不明三才相应之理,侈口言医,是犹出门而不由户也。天地只此阴阳,化生五运六 气,人身亦只此阴阳,生成五脏六腑,万病莫不由五运六气五脏六腑所生。不深究夫气化 之源,而徒执乎中西之见,皆属梦中说梦耳。方今四海一家,五洲同轨,要使轸域俱化,有 无交通,酌剂盈虚,共由大道。欧西各国自入中土,不独声光电汽诸学矜能,即医学一道亦 诋中国为非,此虽中国近今医者苟且庸陋,有以启之,殊不知中国古圣之精确迥非西医所 能梦见。盖《内》《难》仲景之书,西医从未之闻,故以剖瞟实验自矜,然皆详形迹而昧气 化,未免得粗遗精。世之重视西医与从学西学人,尤皆耳食目论,道听途说,举凡五运六气, 人身阴阳,五脏所藏五脏所主六腑所合,五脏所开九窍,男女天癸,营卫生会,六经六气, 经气主治,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中国古圣言之凿凿者,晋唐以后中医且多不讲,近医尤多 不知,又何怪西医之昧耶?西医以剖解脏腑,形迹列图,虽较中国旧图为详,然其说则 皆知其当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且并有当然亦全不知者,因皆执死者之尸具为据,而云人是 炭等十四质凑合而成。夫彼所谓十四质,皆经剖解锻炼而得,而人之未死者,岂止此块 然之质哉?况生气已尽,何从知所谓气化耶?如西医动言脑筋,而不知脑是何物所化。又常 论髓,亦不知髓是何物所生。又云饮食之汁由吸管递运至颈会管,与心血混为赤色,此一混 字殊谬,岂有日日混入而赤色不日淡者乎?不知汁入颈会管即水交于火也,变为赤色,即奉 心火之化而为血也。又云血内有红白二轮,红多白少,不知其白者水液之本,形也,其红者 奉心所化之赤色也,即《内经》所云∶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谓血也。又云∶心有出血管, 导血出,又有回血管,导血入。西医名管,中国名脉,二而一也。脉气流经者,谓流行于各经 络而回复有常。又云∶心左房之血由出血管导行于周身,心体动跳不休,每一跳则周身之脉 应之而跳,血既行遍周身,则转入回血管,其 色变紫,以受炭气也。紫血由回血管递传复返于颈会管,得肺气呼出,则炭气出而紫色退, 复变为赤,入心右房,转至左房而又出也,则脉气流经之谓矣。时医有大络散众络、众络散 孙络之说,言其出而不言复,与流经二字尚不确切,故引西医之说证之。西医所图脉管详 矣,然不能分别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以为脉不足凭,《医林改错》亦然,不知彼皆割视死 人,安能复辨经脉。又其言回血不能知几时方回于心,唯内言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 寸,计昼夜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度,则能算出血行之时节,何时出者当何时回。西医 虽经剖视实验,何能如中国古圣之精确哉!至若六经六气,经气主治之理,西医则更全然不 知,治病焉能悉当。它如种种卤莽,不可殚论,虽其法皆本五禽图,然万不及其精细。蜀中唐 容川宗海曾着《中西汇通医经精义》一书,缕晰条分,层层互证,苦心孤诣,先得我心。惜其 书尚未盛行于世,又无善释者释之,与吾《医医医》三编及《内》《难》仲景诸经并以输入欧 西各国,使西医得以窥见吾国古圣之精法,而有以自悔其失,并以渐进衣冠文物,以为环球康 济,斯民之助。 治病犹治天下也,天下之乱,不过外患内忧,人身之病,不过外感内伤。风寒暑湿燥火 六气之疾,所谓外患也;喜怒忧思悲惊恐,七情之害,所谓内忧也。治外患者,以攻胜四郊 不靖而选将出师,速驱除之可也。临辟雍而讲礼乐,则敌在门矣。故邪气未尽而骤用补者, 必使邪气内陷而亡。治内伤者以养胜,纪纲不正而崇儒重道,徐化导之可也。若任刑罚而严 诛戮,则祸益深矣。故正气不足而轻用攻者,必致正气消尽而死。然而全盛之世,不无玩 民,故刑罚不废,则补中之攻也。如以小寇而遽起兵戎,是扰民矣。故补中之攻不可过也。 征诛之年亦修内政,故教养不弛,则攻中之补也。若以戎首而稍存姑息,则养寇矣。故攻中 之补不可误也。天下大事以天下全力为之,则事不堕,天下小事以一人从容处之,则事不 扰。患大病以大药制之,则病气无余,患小病以小方处之,则正气不伤。然又必大小有方, 先后有序轻重有度,疏密有数,纯而不杂,整而不乱。所用之药,各得其性,则器使之道,所 处之方,各得其理,则调度之法上。古圣人治未病,更须于望形察色予为之防,即制治于未 乱,保邦于未危也。所谓医道通于治道,良相即是良医,大略如此。若夫临机应变,又必随 事参观,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可执成见而为定论,此《医学源流》正义,用特引而伸之, 诚能朝廷变通,医官世界郑重重医,道医者,精通医学,悉以《医医医》三编方药分服之,而 各尽其道,且以开通外人,变齐变鲁以至于道。仁寿之宇,大同之世,不可睹哉!医医医, 噫噫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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