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证录》
书名:辨证录朝代:清作者:陈士铎时间:公元1644-1911年

[卷之六] 火热症门(十六则)

    阳明火起发狂,腹满不得卧面赤而热,妄见妄言,人皆谓内热之极也。然而 阳明属土,而不属火,何以火出于土,谓是外邪之助乎?既非暑气之侵,又非寒气 之变,乃一旦火起,以致发狂,人多不解。不知土中之火,乃心中之火也,心火起 而阳明之火翕然而发。阳明胃经乃多气多血之腑,火不发则已,一发而反不可制, 往往卷土而来,火焰升腾,其光烛天,而旁且沿烧于四境,有不尽不已之势,非惟 焚尽于胃,而且上烧于心,心君不宁,且有下堂而走者,神既外越,自然妄有所见, 既有妄见安能止其妄言?此谵语之所以生也。然则阳明之火乃内因而成,非外邪所 致也。治法宜与伤寒之狂,伤暑之狂俱不可同日而论矣。然而阳明之火,其由来虽 有内外之殊,而治阳明之火,其方法实无彼此之异。必须急灭其火,以救燎原之势, 而不可因循观望,长其火焰之腾,以致延烧各脏腑也。方用人参竹叶石膏汤治 之。 人参(五钱)石膏(一两)麦冬(一两)竹叶(三百片)知母(三钱)甘草(一钱) 糯米(一撮)水煎服。一剂狂定,再剂腹满不能卧之病除,而妄见妄言之症亦 去矣,不必三剂。 此方退胃火之神剂也,凡有胃热之病,用之皆宜。然止可救一时之急,而不可 泻长久之火。论理内热之火既起于心,宜泻心,而反泻胃者,恐胃火太盛,必致变 生不测也。盖心火不止,不过增胃火之炎;而胃火不止,实有犯心火之祸。所以治 心火者,必先泻胃也。胃既泻矣,而后减去石膏、知母加入黄连一钱,玄参一两, 再服二剂,不特胃火全消,而心火亦息也。 此症用苦龙汤亦神。 地龙(二十条,捣烂)苦参(五钱)水煎服之。一剂既止狂,不必再服。 热病完谷不化,奔迫直泻者,人以为大肠之火也,谁知是胃火太盛乎。夫胃 火上腾而不下降,胡为直下于大肠而作泻耶?盖胃为肾之关,肾虚胃之关门不守, 胃乃挟水谷之气而下行矣。第肾虚为寒而胃何以反能热耶?不知肾虚者水虚也。水 虚则火无所制,而命门龙雷之火下无可藏之地,直冲于胃,见胃火之盛,亦共相附 会,不上腾而下泄矣。胃火既盛,又得龙雷之火,则火势更猛,以龙雷之性甚急, 传于大肠不及传导,故奔迫而直泻也。治法似宜先治肾矣,然而胃火不泻,则肾火 断不肯回,但遽泻胃火,则胃土因火而崩,胃水随土而泄,又不能底止,必须先健其 土,而分利其水,则水清而土可健,火可安,而龙雷之火亦易于收藏也。方用缓流 汤∶ 茯苓(一两)芡实山药(各三两)车前子(五钱)薏仁(一两)甘草(一钱) 人参(一两)五味子(一钱) 此方无一味非健土之药,又无一味非利水之品。然利水之中不走其气,下气不 走而上火自升矣。况健土之品,无非补肾之味,肾得补而真阴生,龙雷之火自仍归 于肾脏。肾火既安,则胃火失党,而胃土又健,则水谷之气,更易分消,自然火衰 而泻止也。 此症用滑苓汤亦甚效。 滑石茯苓(各一两,同研为末,井水调服即止。) 人有口干舌燥,面目红赤,易喜易笑者,人以为心火热极也,谁知是心包膻中 之火炽甚乎。夫心包之火,相火也,相火者,虚火也。膻中为臣使之官,喜乐出焉, 是膻中乃心之辅佐,代心而行其赏罚者也。喜怒者,赏罚之所出也,心内神明则赏 罚正;心内拂乱,则赏罚移。譬如下人专擅借上之赏罚,以行其一己之喜怒,久 则忘其为下,以一己之喜怒,为在下之赏罚矣。治法宜泻心包之火。然而泻心包必 至有损于心,心虚而心包之气更虚,必至心包之火更盛。不如专补其心,心气足而 心包之火自安其位,何至上炎于口、舌、面、目,而成喜笑不节之病乎。方用归脾汤∶ 人参(三钱)茯神(三钱)炒枣仁(五钱)远志(一钱)麦冬(三钱)山药(三钱)当归(三钱) 广木香末(三分)黄(二钱)甘草(三分)水煎调服。一剂面目之红赤减,二剂口舌之干 燥除,三剂易喜易笑之症亦平矣。 此方补心气之虚,仍是补心包之火,何以火得之而反息也?不知心火宜泻以为 补,而心包之火宜补以为泻。心包之火旺,由于心君之气衰,补其心而心包不敢夺 心之权,何敢喜笑自若,僭我君王哉。 此症用参术二仁汤亦效。 人参茯神炒枣仁(各三钱)白术(五钱)远志半夏(各一钱)砂仁(二粒)水煎服。 鼻中出黑血不止,名曰衄,乃心热之极,火刑肺金也。夫肺金为心火所克, 宜出红血,不宜出黑血矣,得毋疑为肾火之刑母乎。夫肾为肺金之子,安有子杀 其母者?然而黑血实肾之色也。心火太盛移其热于肺,而肺受火刑,必求救于肾, 肾恶心火之克母,乃出其全力以制心,而心已移热于肺矣,肾即随火而奔入于肺, 怒心火之肆恶,并力以相战,肺无可藏之地,肾即逐血而出于鼻,红血而变为黑色。 真有不共戴天之仇,焦头烂额,白日俱昏者矣。治法单泻心中之火,不必泻肾中之水。 盖火息而金安,金安而肾水何至与心相斗哉。方用救丹∶ 黄连(二钱)丹皮(三钱)茯苓(二钱)麦冬(五钱)玄参(一两)生枣仁(三钱) 生地(三钱)柏子仁(一钱)水煎服。连用二剂黑血即止,四剂不再衄。 此方制心火之有余,不损心气之不足,肾见君火之衰,肺金之旺,则报仇之恨 已泄,复国之谋已成,自然返兵旋旅,何至穷寇之再追哉。或谓心君已为肾子所,则 心气必伤,自宜急泻肾气,毋使追奔为是,何反泻心以助其虐耶?不知肾水原非有余, 不过因肺母之难,故奋罔顾身,因心火之起舋?而转伐肾子,非理也。况方中虽泻 心火,而正未尝少损心气,名为泻心而实补心也。不过少解其炎氛,以泄肾子之愤, 而火即解矣。且肾有补而无泻,何若泻心火之为得哉。 此症用生地冬芩汤 麦冬生地(各二两)黄芩(三钱)水煎服。 人有热极发斑,身中如红云一片者,人以为内热之极而外发于皮肤矣,孰知此 热郁于内,而不能外发之故乎。此等之病,寒热之药,两不宜施。夫火热宜用凉药, 内火未有不从外泄者。但火得寒则又闭,微火可以寒解,而盛火不可以寒折,往往 得寒凉之味,反遏其外出之机,闭塞而不得泄,有成为发狂而不能治者。若用热药投 之,则火以济火,其势必加酷烈,欲不变为亡阳而不可得矣。治法必须和解为得。 第火盛者,水必衰,徒解其火而不益之以水,未必火之遽散也。宜用补水之中而行 其散火之法,则火无干燥之虞,而有发越之易也。方用风水散斑汤∶ 玄参(二两)当归(二两)荆芥(三钱)升麻(一钱)生地(一两)水煎服。一剂 斑少消,二剂斑又消,三剂斑全消。 此方玄参补阴,以解其浮游之火,当归、生地以补其心胃之血,多用荆芥、升 麻风药以解散郁热,则火得水而相制,亦火得风而易扬,全无泻火之品,而已获泻火 之效,实有深义耳。 此症用化云汤亦神。 黄连(三钱)当归(一两)玄参(二两)升麻(二钱)水煎服。 热极发斑,目睛突出,两手冰冷,此心火内热,所谓亢则害也,而不知又有肝 火以助之耳。夫热病宜现热象,何反见寒冷之证乎?盖火极似水耳。热极于心,则 四肢之血齐来救心,转无血以养手足,故手足反寒;如冰之冷者,外寒之极,实由 于内热之极也。至于目睛突出者,肝开窍于目,而目之大又心之窍也。心火既盛, 又得木中之火相助,则火更添焰而炎上,所以直奔其窍而出,但目中之窍细小,不 足以畅泄其火,怒气触睛,故突而出也。治法宜泻心火,而更平肝木,木气既舒, 心火自散。方用风水散斑汤加减,而症自愈也。 玄参(一两)当归(一两)黄连(三钱)荆芥(三钱)升麻(三钱)白芍(一两) 生地(五钱)水煎服。 此方加白芍、黄连,以黄连泻心火,而白芍平肝火也。又得荆芥、升麻引群药共 入于腠理之间,则上下四旁之余热尽消,且不至遏抑其火,有经络未达之虞。此方 补多于攻,散火而不耗损真气,庶几有既济之美也。 此症用玄丹升麻汤亦神效。 玄参(半斤)丹皮(三两)升麻(三钱)水煎一碗,一剂饮愈。 热极不能睡熟,日夜两眼不闭,人以为心肾不交,火盛之故,谁知是水火两衰 之故乎。夫心火最畏肾水之克,而又最爱肾水之生,盖火非水不养也;肾水又最爱 心火之生,而又最恶心火之烧,盖水非火不干也。是心肾相爱则相交,心肾相恶则 相背,求闭目而神游于华胥之国,自不可得矣。治法补其心中之液,以下降于肾; 补其肾中之精,以上滋于心;并调其肝气,以相引于心肾之间,俾相恶者仍至相爱, 则相背者自相交矣。方用引交汤∶ 熟地麦冬(各一两)炒枣仁山茱萸沙参(各五钱)茯神(三钱)玄参(五钱) 白芍(二两)炒栀子(三钱)菖蒲破故纸(各五分)水煎服。连服二剂即目闭而酣睡矣。 此方心肾双补,而平其肝气,以清木中之火。盖肝火泻则心火自平,肾水亦旺, 势必心气通于肝,而肾气亦通于肝也。心肾既通于肝,而又有菖蒲以引心,破故纸 以引肾,介绍同心,自能欢好如初,重结寤寐之交矣。 此症用水火两滋汤亦效。 熟地(三两)肉桂(二钱)菟丝子(一两)水煎服。 人肝火内郁结而不伸,闷烦躁急,吐痰黄块者,人以为火郁宜达也,然达之而 火愈炽,此乃未尝兼肝肾而同治也。夫肝木有火,火郁而不宣者,虽是外邪蒙之, 亦因内无水以润之也。木无水润,则木郁更甚,倘徒用风药,以解肝中之火,不用 润剂以荫肝中之水,则熬干肝血,而火益盛矣。倘徒用润剂,以益其肝中之水,不 用风剂以舒其肝中之火,则拂抑肝气而郁更深矣。郁深则烦闷于心,火盛则躁急于 腹,欲其痰涎之化得乎。治法舒其肝以解火,复补其肾以济水,自然郁结伸而诸症 愈也。方用肝肾两舒汤∶ 熟地玄参(各一两)茯苓(三钱)白芍(一两)柴胡(一钱)当归(五钱)甘草炒 栀子(各一钱)丹皮(三钱)水煎服。二剂渐轻,四剂全愈。 此方归、芍、柴、栀所以舒肝者,风以吹之也;熟地、玄、丹所以补肾者,雨 以溉之也。茯苓、甘草又调和于二者之中,使风雨无太过不及之虞耳。譬如夏令炎 蒸,郁极而热,树木枯槁,忽得金风习习,大雨滂沱,则从前郁闷燔燥之气,尽快 如扫,而枯槁者倏变为青葱,爽气迎人,岂犹有烦闷躁急等症哉。 此症用快膈汤亦效。 白芍当归熟地(各一两)柴胡甘草(各一钱)生地麦冬(各三钱)枳壳半 夏(各三钱)水煎服。 人头面红肿,下体自脐以下又现青色,口渴殊甚,似欲发狂,人以为下寒而上 热也,谁知是下热之极,而假现风象以欺人乎。若作上热下寒治之,立时发狂而死, 必至皮肉尽腐也。此种之病,乃误听方士之言,服金石之药,以助命门之火强阳 善斗,助乐旦夕。而金石之药,必经火,其性燥烈,加之鼓勇浪战,又自动其火, 战久则乐极情浓,必然大泄其精,倍于寻常。火极原已耗精,复倍泄精以竭其水, 一而再,再而三,必有阴虚火动之忧。无如世人迷而不悟,以秘方为足恃,以杀人 之药为灵丹,日日吞咽而不知止,则脏腑无非火气,虽所用饮食未尝不多,然而火 极易消,不及生精化水。于是火无水制,自然上腾头面,其头面初犹微红,久则纯 红而作肿。然自脐以下,不现红而现青者,以青乃风木之色也。脐下之部位属肾, 肾火旺而肾水干,则肝木无所养,于是肝气不自安,乃下求于肾,而肾又作强,火 炽肝气欲返于本宫,而燥极不能自还,遂走肾之部位,而外现青色矣。此等症候《内 经》亦未尝言及,无怪世人之不识也。夫肝气之逆如此,而火愈上升,欲口之不渴 得乎?口渴饮水,止可救胃中之干燥,而不能救五脏之焦枯。势且饮水而口愈渴, 安得不发狂哉。治法必须大补其水,而不可大泻其火。盖泻其火,则火息而水竭, 亦必死之道也。方用救焚解毒汤∶ 熟地(四两)玄参(二两)麦冬(三两)白芍(三两)金银花(三两)甘菊花(五钱) 牛膝(一两)黄柏(一钱) 水煎服。一连数剂,下体之青色除,再服数剂,头面之红肿亦渐愈。此方减半, 必再服一月,始无痈疽之害。 盖热极发红,乃是至恶之兆,况现青色,尤为恶之极者。幸脐之上不青,若一见青 色,则脏腑肠胃内烂,疮疡痈毒外生,安有性命哉。前古医圣不论及者,以上古之人恬澹冲 和,未尝服金石之毒药也。后世人情放荡,觅春药如饴糖,而方士之辈,但知逢迎贵介之欢 心,匠意造方,以博裙带之乐,夭人天年,为可痛伤也。我特传此方以救之。以火之有余 者,水之不足,故用熟地、麦冬以大益其肾水,又恐熟地、麦冬不足以息燎原之火,又益玄 参、甘菊以平其胃中之炎。泻火仍是滋阴之味,则火息而正又无亏。火既上行非引而下之, 则水不济而火恐上腾,加之牛膝之润下,使火下降而不上升也。肾水既久枯竭,所 补之水,仅可供肾中之自用,安得分余膏而养肝木之子,复佐之白芍以滋肝,则肝 木既平,不必取给于肾水,自气还本宫而不至走下而外泄。然而火焚既久,则火毒 将成,虽现下之火为水所克,而从前之火毒安能遽消,故又辅之金银花,以消其毒, 而更能益阴,是消火之毒,而不消阴之气也。又虑阳火至阴之味,不能消化于无 形,乃少用黄柏以折之,虽黄柏乃大寒之药,然入之大补阴水之中,反能解火之毒, 引补水之药,直入于至阴之中,而泻其虚阳之火耳。此方除黄柏不可多用外,其余 诸药,必宜如此多用,始能补水之不足,泻火之有余,否则火炽而不可救也。夫救 焚之道,刻不可缓,非滂沱大雨,不能止其遍野燎原之火。况火既升腾,胃中得水, 不啻如甘露之止渴,大料煎饮,正足以快其所欲,不必虑其多而难受也。 此症用定狂汤亦神效。 熟地(三两)知母(一两)荆芥(五钱)水煎服。一剂即愈。 眼目红肿,口舌尽烂,咽喉微痛,两胁胀满,人以为肝火之旺,谁知是肾火之 旺乎。夫眼目属肝,两胁亦肝之位,明是肝火之旺,而谓是肾火者何居?以咽喉、 口舌之痛烂而知之也。第口舌属心,咽喉属肺,与肾绝不相干,何统以肾火名之? 不知肾火龙雷之火也。雷火由地而冲于天,肾火亦由下而升于上,入于胁则胁胀, 入于喉则喉痛,入于口舌则口舌烂,入于眼目则眼目肿矣。火无定位,随火之所至 而病乃生。今四处尽病,乃肾火之大炽耳。盖各经之火,止流连于一处,断不能口 舌、咽喉、眼目、两胁一齐受病也。似乎治法未可独治一经矣。然而各经不可分治, 而肾经实可专治,治其肾火,而各经之火尽散也。方用六味地黄汤加味治之。 熟地(一两)山药(五钱)茯苓(三钱)丹皮(五钱)泽泻(三钱)山茱萸(四钱) 麦冬白芍(各一两) 水煎服。一剂两胁之胀满除,二剂眼目之红肿愈,三剂咽喉之痛解,四剂口舌 之烂痊也。 六味汤原是纯补真水之药,水足而火自息。又有白芍之舒肝以平木,麦冬之养 肺以益金,金生水而水不必去生肝,则水尤易足,而火尤易平也。盖龙雷之火,乃 虚火也。虚火得水而即伏,何必泻火以激其怒哉。或曰∶用六味之方而不遵分两进 退加减者何也?曰∶夫药投其病,虽佐使之味可多用,病忌其药,虽君主之品自当 少减。轻重少殊,又何虑哉。 此症用止沸汤亦佳。 熟地(三两)麦冬(二两)地骨皮(一两)水煎服。 寒热时止时发,一日四、五次以为常,热来时躁不可当,寒来时颤不能已,人 以为寒邪阴阳之间也,谁知是火热在心肾之内乎。夫肾与心本相克而相交者也, 倘相克而不相交,必至寒热止发之无定。盖心喜寒而不喜热,肾喜热而不喜寒,然 而热为肾之所喜,必为心之所恶,寒为心之所喜,必为肾之所恶。肾恶心寒,恐寒 气犯肾,远避之而不敢交于心;心恶肾热,恐热气犯心,坚却之而不肯交于肾。然 而肾恶心寒,而又恶其不下交于肾,必欲交心而心不受,反以热而凌心矣;心恶肾 热而不上交于心,必思交肾而肾又不受,反以寒而犯肾矣。两相犯而相凌,于是因 寒热之盛衰,分止发之时候矣。夫心肾原无时不交也,一日之间,寒热之止发无常, 因交而发,因不交而即止,又何足怪。惟热来时躁不可当,寒来时颤不能已,实有 秘义也。夫热来之时,乃肾气之升腾也。心虽恶热,而心中正寒,宜不发躁,而何 以躁?盖寒则心气大虚,虚则惟恐肾气之来攻,乃惧而躁,非热而躁也。寒来之时, 乃心气之下降也,肾虽恶寒,而肾中正热,宜不发颤,而何以颤?盖热则肾水大乏, 乏则惟恐心气之来夺,乃吝而颤,非寒而颤也。然则欲心之不躁,必须使其不寒, 欲肾之不颤,必须使其不热。方用解围汤∶ 人参(五钱)熟地(一两)山茱萸(五钱)当归(一两)茯神(五钱)生枣仁(五钱) 柴胡(一钱)白芍(一两)远志(二钱)半夏(二钱)玄参(三钱)菖蒲(一钱)水煎服。二 剂寒热减半,躁颤亦减半,再服二剂,前症顿愈。再服二剂,不再发。 此方心肝肾三部均治之药也。欲心肾之交,必须借重肝木为介绍,分往来之寒 热,止彼此之躁颤,方能奏功。方中虽止肾热而散心寒,倘肝气不通何能调剂?所 以加入柴胡、白芍以大舒其肝中之郁气。盖祖孙不至间隔,而为子为父者,自然愉 快矣。宁尚至热躁寒颤之乖离哉。 此症用玄荆汤亦效。 玄参(二两)荆芥(三钱)水煎服。 热极止在心头上一块出汗,不啻如雨,四肢他处又复无汗,人以为心热之极也, 谁知是小肠之热极乎。夫小肠在脾胃之下,何以火能犯心而出汗乎?不知小肠与心 为表里,小肠热而心亦热矣。然而心中无液取给于肾水以养心。倘汗是心中所出, 竟同大雨之淋漓,则发汗亡阳,宜立时而化为灰烬,胡能心神守舍,而不发狂哉。 明是小肠之热,水不下行而上出也。第小肠之水便于下行,何故不走阴器,而反走 心前之窍耶?正以表里关切,心因小肠而热,小肠即升水以救心,而心无窍可入, 遂走于心外之毛窍而出也。然则治法不必治心,仍治小肠,利水以分消其火气,则 水自归源,而汗亦不从心头外出也。方用返汗化水汤∶ 茯苓(一两)猪苓(三钱)刘寄奴(三钱)水煎服。一剂而汗止,不必再剂也。 茯苓、猪苓俱是利水之药,加入刘寄奴则能止汗,又善利水,其性又甚速,同 茯苓、猪苓从心而直趋于膀胱,由阴器以下泄。因水去之急,而火亦随水而去急也, 正不必再泄其火,以伤损夫脏腑耳。 此症用苓连汤亦神。 茯苓(二两)黄连(一钱)水煎服。 口舌红肿,不能言语,胃中又觉饥渴之甚,人以为胃火之上升也,第胃火不可 动,一动则其势炎上而不可止,非发汗亡阳,必成躁妄发狂矣,安能仅红肿于口舌, 不能言语之小症乎?故此火乃心包之火,而非胃火也。夫舌乃心之苗,亦心包之窍 也。若心包无火,无非清气上升,则喉舌安闲,语言响亮,迨心包火动,而喉舌无 权。况心包之火,乃相火也,相火易于作祟,譬如权臣多欲,欲立威示权,必先从 传递喉舌之人始;今相火妄动,而口舌红肿,势所必至。又譬如主人之友,为其仆 轻辱,则友亦缄默以求容,若不投以货财,则不能餍其仆之所求,此饥渴之所以来 也。治法清其心包之火,而不必泻其胃中之土,恐泻胃而土衰,则心包之火转来生胃, 其火愈旺也。方用清火安胃汤∶ 麦冬(一两)石斛(三钱)丹参(三钱)生地(三钱)炒枣仁(五钱)竹叶(一百片) 水煎服。一剂语言出,再剂红肿消,三剂而胃中之饥渴亦愈矣。 此方全去消心包之火,而又不泻心中之气,心包火息而胃气自安矣。 此症用玄丹麦冬汤亦效。 玄参丹参麦冬(各一两)水煎服。 热症满身皮窍如刺之钻,又复疼痛于骨节之内外,以冷水拍之少止,人以为火 出于皮肤也,谁知是火郁于脏腑,乃欲出而不得出之兆也。盖火性原欲炎上,从皮 肤而旁出,本非所宜,其人内火既盛,而阳气又旺,火欲外泄,而皮肤坚固,火本 郁而又拂其意,遂鼓其勇往之气,而外攻其皮肤,思夺门而出,无如毛窍不可遽开, 火不得已仍返于脏腑之内,而作痛,以凉水拍之而少止者。喜其水之润肤,而反相 忘其水之能克火矣,非因水之外击,足以散火,而能止痛也。然则治法,亦先泻其 脾胃之火,而余火不泻而自泻也。方用攻火汤大黄(三钱)石膏(五钱)炒栀子(三钱)当归(一两)浓朴(一钱)甘草(一钱) 柴胡(一钱)白芍(三钱)水煎服。一剂火泻,二剂痛除。 此方直泻脾胃之火,又不损脾胃之气,兼舒其肝木之郁,则火尤易消,乃扼要 争奇,治火实有秘奥,何必腑腑而清之、脏脏而发之哉。 此症用宣扬散亦佳。 柴胡(一钱)荆芥(二钱)当归(一两)麦冬(一两)天花粉(三钱)水煎服。 人有心中火热如焚,自觉火起,即入小肠之经,辄欲小便,急去遗溺大便随 时而出,人以为心火下行,谁知是心与心包二火之作祟乎。夫心包之火,代君司化, 君火盛而相火宁,君火衰而相火动。然亦有君火盛而相火亦动者,第君、相二火, 不可齐动,齐动而君、相不两立。相火见君火之旺,不敢上夺君权,乃让君而下行, 而君火既动无可发泄,心与小肠为表里,自必移其热于小肠,相火随辅君火下行, 既入小肠而更引入大肠矣,此二便所以同遗也。治法安二火之动,而热焰自消。方 用四物汤加味治之。 熟地(一两)川芎(二钱)当归(一两)白芍(五钱)黄连(二钱)玄参(一两)黄柏(一钱) 车前子(二钱)水煎服。二剂少安,四剂全愈。 四物汤补血之神剂也。火动由于血燥,补其血而脏腑无干涸之虞,凉其血而火 焰无浮游之害。况黄连入心以清君火,黄柏入心包以清相火。加车前利水,引二火 直走膀胱,从水化而尽泄之,又何乱经之虑哉。 此症用二地汤亦佳。 生地熟地当归(各一两)人参(三钱)黄连(一钱)肉桂(五分)水煎服。 人有大怒之后,周身百节俱疼,胸腹且胀,两目紧闭,逆冷,手指甲青黑色, 人以为阴症伤寒也。谁知是火热之病乎。夫阴症似阳,阳症似阴,最宜分辨,此病 乃阳症似阴也。手指甲现青黑色,阴症之外象也。逆冷非寒极乎,不知内热之极, 反见外寒,乃似寒而非寒也。大怒不解,必伤其肝,肝气甚急,肝叶极张。一怒而 肝之气更急,而肝之叶更张,血沸而火起,有不可止拂之势。肝主筋,火起而筋乃 挛束作痛。火欲外焚,而痰又内结,痰火相搏,湿气无可散之路,乃走其湿于手足 之四末。指甲者,筋之余也,故现青黑之色。手足逆冷,而胸腹正大热也。治法平 其肝气,散其内热,而外寒之象自散矣。方用平肝舒筋汤∶ 柴胡(一钱)白芍(一两)牛膝生地丹皮炒栀子(各三钱)当归(五钱) 陈皮甘草(各一钱)神曲(五分)秦艽乌药(各一钱)防风(三分)水煎服。一剂目 开,二剂痛止,三剂胀除,四剂诸症尽愈。 此方所用之药,俱入肝经以解其怒气也。怒气解而火自平矣,火平而筋舒,必 至之理也。人见此等之症,往往信之不深,不敢轻用此等之药,遂至杀人,以阴阳 之难辨也。然我更有辨之之法∶与水探之,饮水而不吐者,乃阳症;饮水而即吐者, 乃阴症。倘饮水不吐即以此方投之,何至有误哉。 此症用息怒汤亦效。 白芍(三两)柴胡(二钱)丹皮(五钱)炒栀子(三钱)天花粉(三钱)水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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