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疡医大全》
书名:疡医大全朝代:清作者:顾世澄时间:公元1644-1911年

[卷三十一 痘疹部(上)] 论痘疮根源

    朱纯嘏曰∶粤稽上古之世,未闻痘疮之说,亦无治痘之书,即《素问》集中并 无只字言及于痘,非黄帝岐伯以痘为轻易,不详加问难,而无一言以及之耶?盖 三皇五帝之时,天清地宁,民淳俗朴,虚邪苛毒无由而生,及至汉时建武年间,征 边染毒,军中遂生此疾。其说出于万密斋《痘疹心要》,查建武二十五年征武陵蛮,伏 波军次下隽从壶头进兵,会甚暑,士卒疫死大半,援亦中病卒于军,史乃以疫书之 意者。其痘乎?然传之年久,姑存以后之考正。总之,当日不知是何病证,因其生 长收藏,尖圆红润有似于痘,故名之为痘。后此班师,毒瓦斯传入中国,诸家计议调治, 皆据《内经诸痛痒疮疡皆属心火之一言,为治痘之要领。殊不知痘疮与诸疮相隔天 壤,诸疮之证未成形可解毒、可内消,已成形可攻破,即破可生肌,如痘不可解毒 也,不可内消也,不可攻破也,自发热三日之后,始见痘苗,放苗之后,又三日而 出齐,出齐之后,次第长浆,上由面部,次及身上,再则胀及脚下,务期稠脓充满,徐 徐回水结痂,大约于一十二日之中收其成功。自发热造端,即以热之轻重,报痘之 缓急,便知痘之疏密,看报痘之部位,便知痘之吉凶,看痘粒之形色,便知痘之虚 实。至于起胀灌浆,计时限日,观形察色,分别虚实寒热,用药调治,以为灌浆之计, 失此不治,竟不成浆,虽有妙剂仙丹,不能保其不死。久吾聂氏曰∶痘之生死,判 于浆之有无,有浆毒从外散故生,无浆毒留内攻故死,脓浆既成,结痂又浓,色又 苍蜡,此顺证也。总之,痘疮不与诸疮同治,即属心火之一言,于痘原无干涉也。前 代刘河间、钱仲阳立方,俱以解毒为主,多用寒凉,少用温补张洁古王海藏咸宗 之。揆其意,俱本于属心火之一言,而以寒凉泻火也。迨至陈文中力矫其偏,专主 温补,宜于虚寒,未必宜于实热。至朱丹溪立论,又矫陈氏之偏,而取钱氏之长,主 于解毒和中安表,其失亦起于拘泥《内经》属心火之一言也。近如黄西邱着《顺 险逆三图》,顺证不顺用药,险证有药治之。若逆证虽勉强用药,断不得活,曾立逆证 图三十条,余每看痘证,逐年经见实有一十三图果系不可活之证,无再生之望,虽 细心极力变方设法,亦不能出西邱范围之外,其余一十七证,亦曾用药救活,因以 揭逆证一十三条分列于后,以广后学之见闻。他如《保赤全书》舛谬甚多,至于 《证治准绳》系王肯堂先生居高位之暇,念及斯世之男女大小,身染沉,不能起死 回生,延各大小方脉,内外全科,校订方书,取名《证治准绳》,以备后学参考,可 谓详悉,大有功于世。独于痘科悖谬之极,或假手于庸医,亦未可定。他如《金镜 录》、《痘科正宗》、《痘疹心要》、《痘疹会编》等书,岂止数十家,非无一节之长,一 论之是,一方之妙,然皆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兼之各家痘书传流年久,不惟 深山穷谷之中,即各省名邦以及都城辇毂 之下,凡诸名医不肯细心究竟,辨别是非,无不以昔年之痘书为今日之秘诀。不知有 清江久吾聂氏名尚恒者,生于隆庆末年,万历年间以乡进士出知福建汀州府宁化县 事,卓有政声。惜当时以儒宦显,不列名于医林。故其姓字不传于今世岐黄之口,即 着有《活幼心法》一书,亦不传于今世岐黄之家。要知天地气化生聂氏于豫章之清 江,非为此一隅之幼儿女起见,将令普天之下,后世之人,提撕惊觉,救斯世之赤 子而令安全于襁褓中也。今余独知久吾聂氏集痘疹之大成,开幼科之法眼,议论精, 辨证确,用药当,不偏于寒凉,亦不偏于温补,深得中和之理,合宜之用,无过不 及之差。嘏生也晚,不获亲炙门墙,恭承面谕,幸得《活幼心法》而熟读之,沉潜 玩味,裘葛三更,一旦恍然,若有心领神会,顿将前此之旧闻洗涤净尽,心胸之茅 塞剪锄豁开。又恐天下之大,万方之众,不能周知,岁久年深,终成湮没,今特表而 出之。凡业幼科者,必当熟读《活幼心法》,反复究竟,自然得心应手。(痘疹定论。) 又云∶《易》曰∶大哉干元,万物资始。又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夫干为父,资 始者气之始也;坤为母,资生者形之始也。人之有生,受气于父,成形于母,是父精 母血之毒已凝聚于阳施阴受之始,是胎元之初成,即胎毒之蕴蓄,故名之曰胎毒。夫 所谓胎毒者,不论富贵贫贱俱皆有之,岂待成胎之后,归咎于欲火妄动,饮食不节, 降生之顷咽其血而后有是毒耶!虽然天地有非常之气,即有非常之令,或于春而不 温和,或于夏而不炎热,或于秋而不清凉,或于冬而不凛冽四时正气失序,两间杂气交攻,夫然后五脏邪气内侵,命门之胎毒外透,痘疹从此而发矣。(痘疹原于胎毒论。) 又曰∶痘出五脏,疹出六腑,前哲言之不究其本,后学传之不穷其源,以致以 讹传讹,千有余年,习为成语,谁知辨其 非者,今特表而出之,非无征而敢云然也。人之有生,受气于父,成形于母,当阳施 阴受之始,二五之精妙会而凝,干道成男,坤道成女,在胎之内,先有命门,犹混沌 未分,先有太极,命门人身之太极也。自其凝而成形言之,先有命门则父精母血之 毒藏于命门,真且确矣。外形则先长鼻,故今人称始祖为鼻祖,内如五脏六腑,外如 百骸九窍,俱从此逐日逐月,渐次生长,故胎有十月之期而始生育,惟命门凝成于有 形之初,则胎毒亦蓄蕴于有形之始。命门即太极也,两肾两仪也,天一生水,地六 成之,坎中之一阳,命门也,坎上下之两阴列于两旁两肾也,今人以右肾为命门,不 能致知格物也,两肾列于命门之两旁,是太极生两仪也。地二生火生心也,天三生 木生肝也,地四生金生肺也,天五生土生脾也,然止能成物,不能生物,今曰地二 生火,地四生金,似与坤作成物说不去矣。然河图一、二、三、四、五者,五行之生 数也,六、七、八、九、十者,五行之成数也。生数五行之发端,成数五行之结果, 故人生以十月为期,得天地之成数也,间有七个月、八个月、九个月而生者,间亦 养育成人,婚配生育,是六、七、八、九、十者五行之成数也明矣。然地二生火,地 四生金,天包罗于地之外,其气常行乎地之中,非地之孤阴能生火与金也,得天之 气贯于其中而生火、生金,实由天地,阴阳配合而生,此水火木金土也。或问之 曰∶子言胎毒藏于命门,固言之有理,而心、肝、脾、肺、肾可不必复言矣。即应 之曰∶是何言也!命门体也,五脏用也,相须而生成也。鼻之气通乎肺,如遇痘疹之 气,鼻闻其气则传于肺金,肺金传肾水,肾水传肝木,肝木传心火,心火传脾土,一 昼一夜随天运转一周天;次日早脾土复传肺金,肺再传于肾,肾再传于肝,肝再传 于心,心再传于脾,一昼一夜随天运又一周天;次早又复传于肺,五日五夜将五脏 传遍,痘疹之时气自外而达内,命门之胎毒,从内而发外,至六日而微热,至七日 而身热大作矣。或又问曰∶子何知之详且悉也?答曰∶以种痘而得造化之机缄也。自 出之痘,无形之气传染也,种出之痘,有形之痂引导也。若夫自出之疹,亦无形之 气传染也,胎毒蕴于命门,其中有阴阳之辨别焉。命门也,人身之太极也,太极所 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也,阴阳互藏于太极之中,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 土;胎毒蕴蓄于命门之中,亦有所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也,阴阳互藏于命门之 内,感痘之气化而出痘,感疹之气化而出疹,何也?是阴为痘而阳为疹也。统言之 则为胎毒,分言之胎毒之中又有阴阳之各别也,当其阳施阴受之始,成胎凝结先有 命门,莫可端倪,无可想像,命门也,胎毒始藏之密处也,体也,五脏者迎接时气 之传递也,用也,胎毒发出而为痘,则胎毒之静而阴者尽矣,一发不复再发矣。若 出正痘之后,隔三五月或隔半年一载,或隔七八年之久,如感时气出疹,胎毒发出 而为疹,则胎毒之动而阳者亦尽矣,所以一出亦不复再出矣。或又问曰∶命门在何 处?答曰∶脊骨自上大椎数下二十一椎,自尾闾尻骨望上数七椎之上,上从下数一十 四椎之下,上下相接之界,命门之所居也,命门居脊骨之前,两肾列于两旁,脂膜护 之,为一身之主宰,且出痘与疹而腰不痛者顺也,痘疹初发,即云腰痛,命门伤也, 未可以言吉也,故曰一身之主宰也。 聂九吾曰∶痘疹之源?有谓儿在胎时食母血秽而致也,有谓父母欲火所致也,欲 火之说出于臆测,固无明据。然尝见孕妇饮食清淡者,生子出痘多稀少而平顺,恣 食浓味者,生子出痘多稠密而险危,则其病源受毒于母胎血秽,似有明验。盖饮食 淡则血气清而胎毒轻,饮食浓则气血浊而胎毒重,受毒轻故出痘少,受毒重故出痘 多,若因诸痛痒疮疡皆属心火,谓火由欲 生,致毒因火结,故其为害独胜于诸疮,此其说亦未为全非,而总之痘毒一胎毒耳。惟 其为胎毒,则潜伏五脏,有触则发,无触则不发,故其发有迟速,当其未发时,形 气俱泯,无可端倪,若未燧之火何处寻觅,又何可解释?古立预解痘毒诸方,若无故 而逐寇于通都,不近理也,及其触而发则勃然不可御,盖其毒瓦斯发自五脏,实动五 脏真气,全赖血气送毒瓦斯而出之于外,运化之而成浆,收结之而成痂,而后脏腑可安。 若血气送毒瓦斯不出,则毒瓦斯反攻脏腑,如寇作于都城中,主者不能操谋夺武逐之 于外,致令操戈内攻,安得不危,故用药犹如用兵,不可不透此理也。(论受病之源。) 又曰∶治痘之家多矣。刘河间悉用寒凉,偏害不小,至于钱仲阳立方,亦以解 毒为主,而多用寒凉,少用温补,张洁古、王海藏咸宗之,此其意俱本于《内经》诸 疮疡属心火之一言,故以寒凉泻火也。厥后陈文中立方力矫其偏,专主温补,凡痘 疮已出未出之间诸证,悉用十一味木香散,(南木香大腹皮赤茯苓诃子肉、人参青皮半夏前胡肉桂丁香甘草。)已出之间诸证,悉用十二味异功散,(人参、制半夏、白术茯苓当归陈皮、浓朴、制附子木香、丁香、肉果、官桂。)其意归重于太阴一经,盖以手太阴肺主皮毛,足 太阴脾主肌肉,肺金恶寒,脾土恶湿,故用木香、官桂以治肺之寒,用术、附、半 夏以治脾之湿,二方用之得其当,其效固大,然不分寒热虚实而一概用之,则宜于 虚寒,不宜于实热,其偏害又可知也。朱丹溪辨之是矣。至丹溪立论矫陈氏之偏,而 取钱氏之长,主于解毒和中安表,似为的当,举世宗之,数百年来无敢议其失者。余 则以为丹溪治他病多妙论,独于治痘则孟浪而未尽其妙,倘亦千虑之失乎!盖其矫 偏于陈氏,而不敢轻用木香、丁香、桂、附等热剂,似乎因噎而废食,惩羹而吹,其 取长于钱氏,而必用芩、连、牛蒡连翘之类,以监制参归术等补剂,似乎任将 而中制用兵而外监也,其失亦起于泥《内经》疮疡属心火之言,而未透其理也。不 知痘疮虽属心火,却与诸疮不同,诸疮之毒,当其初发而未成形,可用药解散内消 而愈,及其已形而未成脓,又可用药逐散,未成脓而愈,痘毒发自五脏,必藉血气送 出于皮肤,运化之而成脓,收结之而成痂,而后收全功也,可内消而愈乎?可未成脓 而愈乎?故诸疮以解毒为主,能解毒于早则轻,不能解毒于早则重,痘疮以血气为 主,血气能送毒以灌脓结痂则生,血气不能送毒以灌脓结痂则死,解毒之药多损气 血,罔顾气血之亏损而急于解毒,是犹不虑我兵之羸弱而急于杀敌也。故毒有不必 解者,又有不可解者,若小儿禀赋强壮,胃气好,饮食如常者,其血气自旺,自能送 毒瓦斯以成功,其痘自始至终多顺证,此不必解毒者也;若其禀赋素弱,脾胃又弱,出 痘时饮食又少,或泻或渴,或腹胀或手足冷,或气短促,或失声,痘或出不快,或 根窠不红活,或色白而顶陷,或当灌脓不灌脓,或当结痂不结痂,皆由气血不能送 毒瓦斯,此不可解毒者也。当速用温补以扶胃气而助血气,若用参归术等而力不及, 即加入木香、丁香、桂附等佐之,亦不为过,又何可参入芩连蒡翘等凉品以监制温 补之力而损血气乎?所谓丹溪未尽其妙者此也。丹溪又教人用犀角地黄汤以解痘毒, 后人沿其说,失其初意,相习用之以为奇妙而不知其害,盖心者血之主,心之所以 能主血者,以其属火也,痘疮属心火,正藉心火以运用一身之血而成功,岂心火可 泻而去之乎!盖人身之血,温则流行,寒则凝滞,犀角地黄汤凉心经而泻心火,心 经既凉,心火既泻,则一身之血气凝滞不行,何以运化痘毒而成脓结痂乎!则内攻 之患作,而竟以告毙者,泻心之药实杀之而人竟不知也,医亦竟不悟也,可慨也!故 予谓痘已出之后,未痂之前,凡一切凉心之药如犀角、生地之类,姑禁绝不用,直 待结痂后用之解余毒可也。或曰若然则未收结之前,毒俱不可解乎?曰∶奚为皆不 可!若其血气与毒瓦斯俱盛者,脉必洪数,痘或初出即带紫黑,或既出而稠密红紫,内 证则烦闷燥渴,小便赤涩大便秘结,此则属实热,宜速用清凉之剂以解毒。如大 便久秘者,量入酒炒大黄微利之,可也;若其毒瓦斯虽盛而血气未旺者,以解毒为主而 兼活血养气,则参归芍之类,亦不可离也。 又曰∶近世痘方多宗黄西邱,其书自始至终,俱分顺逆险而立三图说。其为顺 者,不必服药是也,谓险者宜以保元汤加减调治,犹近理也,但谓逆者俱不可治,治 之徒劳无益,是教人袖手待毙矣!其言不仁之甚,而贻害于世不小也,此为俗医图 利计则甚便,而于救济生灵之术则甚乖也。盖医者仁术,圣人以之赞化之不及,所贵 者扶危救困,起死回生耳。若治其易治者而弃其难治者,则何以医为!惟俗医意在 图利,又恐坏名,见证有不顺者辄委弃之,彼诚恐利未必得,而徒冒不识证之名,若 仁人君子当为之死里求生,岂忍断其必死而坐视不治?故曰西邱之言,便于俗医而 非所以济世也。且其所指逆证多端,痘疮稠密者多有之,如初热惊悸吐泻,报痘 而先发于印堂司空天庭等处,初出而根窠无晕,既出而色白灰陷,或发水泡,或痒 塌,或当行浆而不行浆,或痂未落而寒战切牙等证,皆其图所谓逆而不治者,予每 治之而得生者多矣,奈何悉谓治之无益,而戒人勿治乎!惟初出形如蚕种,既出而紫 黑干枯者,难以灌浆,多不可救耳。然宁救之而不活,不忍坐视而不救也。(折诸家之衷二条。) 痘证与他证不同,自初发以至于结痂,限日限时,救困扶危,当用之药宜及时而 用,如救焚拯溺,不可缓也。盖痘毒发自五脏,实动五脏之真气,其出痘多者,真 气发泄亦多,当此这时,人之血气几绝,岌 岌乎殆哉,如油尽之灯不速为之增油,则灯焰熄;如风中烛,不速为之蔽风,则烛 光灭也。时医则不然,轻视人命而重视财利,其愚而不知用药者,姑无论已,即稍 知用药者亦不肯及时用药,欲因祸大而显功,直待诸恶证出,然后乘人父母之惊惧, 而要重利,迟延至于血气已绝不可复续,虽有对证之药,缓不及事,因而误人性命者 多矣。嗟嗟!天地鬼神昭布森列,不可欺罔,此辈以贪利而杀人,心术不善岂无幽 责?岂无冥诛?殃必及身,必及子孙,不可逃也,此医家之害而病家不可不知也。又 时医识见浅陋,未谙妙理,执泥祖传旧方,不知通变,遇痘证之轻者,犹可动手调治, 而自以为功,一遇危险重证,便束手无策,不能救疗,甚至治一家十人,而不活者七 八人,则以为痘证原恶,而不自咎其术之拙,病家亦以为痘证本恶而不归咎医之拙。 殊不知痘疮常数,若无甚恶之证而调治得宜,十可十全,间有极恶之证,必不可救 疗者,十不过一二,今治十人而死者七八,何恶证之多也,毋亦术之不精乎!予深悯 之,故不得不为之着论立方也。(辟时医之谬。) 凡治病必先辨虚实寒热四证,望闻问切,无非辨此四者而已。四者了然于胸中, 则用药取效,其应如响,四者不能分辨,而执成方以用药,鲜有不误者,即或中病而 愈,亦幸而偶中也。至于痘疮之虚实寒热,犹为紧要,辨之不明,用药多致败事,何 以成功!奈何历代治痘之家,着论立方,互相异同,至于虚实寒热,多略而不辨,或 辨而不明,致令检方者漫无下手处,竟不知某证属虚属实,当用某方,某证属寒属 热,当用某方,则虽有千百妙方,千百妙论,无益于用也。无怪乎自古至今治痘者 之多迷途,而慈幼之术疏也。且痘疮之虚实寒热,与诸病之虚实寒热,其异同固自 有辨,诸病有虚者,元气自虚也,宜补也,痘疮有表虚,有里虚,亦元气自虚也,宜 补也,此其相同者也。诸病有实者,邪气 实也,可泻也,痘疮有表实,有里实,此则元气完固而毒瓦斯不能为害,不可泻,亦 不必泻也,此其不同者也。诸病有虚之甚者,阴有余阳不足,则寒自虚生,宜温热 之剂补之也,痘疮有虚之甚者,亦阴有余阳不足,而寒自虚生,亦宜温补之剂补之 也,此其相同者也。诸病有寒自外入者,外感是也,当其在表宜发散之,久而入里则 郁而为热,宜清解之,痘出而风寒外袭,宜温而散之,或外寒入内而为吐泻诸证,亦 宜温之而已,外不可汗,内不可清解也。诸病有虚热者,元气虚,津液竭而火从虚中 起,补之而热自除也,不必解热也,痘疮亦有虚热者,元气虚而毒瓦斯肆也,当以补 元气为主,而略兼解毒可也。三者皆同而有不同者也,诸病有实热者,血气未亏而 邪气壅盛,单用寒凉泻之可也,痘疮亦有实热者,禀气强,血气盛,而毒瓦斯亦盛,亦 单用清凉解之可也,此又其相同者也。今自发热之初,以至还元之后,俱先辨证之 虚实寒热而遂立方于其后,令人细心审证而后用药,庶不至于虚虚而实实乎!不至 于损不足而补有余乎!不至于以水益寒而以火益热乎!然痘之虚实寒热,较之他病 犹显明而易察,盖自见点以至结痂,其形其色既昭然可睹,若又听其声音,观其静 躁,视其饮食之多少,审其大小便之利涩,三岁以上者,诊其脉之迟数洪微,其辨虚 实寒热,当如黑白之分明,而用药取效易易矣。(辨虚实寒热之异。) 又曰∶痘疮全凭气血成功,而气血之盈亏消长,其理精微,不可不透悟也。盖 气体天而亲上,血体地而亲下,痘之出也,其高起之泡,气之位也上也,气宜充焉,其 四晕根脚,血之位也下也,血宜附焉,泡尖而色白润,是气充而居其亲上之尊也,四 围有晕而色红活,是血附而安其亲下之分也,气居其尊,血安其分,气血和顺而载 毒出外,此最吉之痘,可勿药而愈也。顶陷则气反亲下,此气亏而不能充也,法当 补气,四围根脚无红晕,此血亏而不能附也,法当补血,此其理犹易明也。其有通 顶红色成血泡者,是血反亲上也,此证最险,必不能成浆,至八九日后痒塌而死,然 此非血之独盈,乃由气亏而失居尊之常,故血得以妄行而僭居其位也。急宜大补其气, 气充则能统血,血自不得泛溢妄行而泡转白矣。世人不识此理,见其泡红则谬认为 血热而用凉血行血之剂,致令气愈亏而毙愈速也,不亦悲乎!故气血盈亏之理微妙 而难识也。至于调治痘疮气血,其气独虚者,固宜专补气而不宜补血,盖阳不能从 阴,阴愈长则阳愈消也,其有血虚者多由胃气损伤,元气不足所致,盖阴必从阳,阳 生则阴长也,黄汝言《明医杂着》乃谓血虚而用以补气,则阳旺而阴愈消,甚矣! 其不明于阴阳消长之理,而谬立此言,为世大害矣。余每治便血之虚滑者,妇人产 后去血过多而大发热者,妇人血虚崩漏下血不止者,俱用参姜附为主,而佐以 血药与升提药,皆获奇效,安在血病不可补气乎!若小儿痘疮,以胃气为主,则补 血必先补气明矣,故气血消长之理,不可不深明也。(析气血盈亏消长之理。) 朱纯嘏曰∶痘之为证,始焉一点红,红者血之色也,血之为血,虽赖气以生之,究 其本则水也,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水乃北方之坎,两肾是也,肾水充足而得木火 土金之气交相养,互相长而成气与血焉,是血之源于水,水之源于肾者明矣。虽分属 于心生血,肝藏血,脾裹血,藉令肾中水枯,则必何自而生,肝何自而藏,脾何自 而裹,合之则五脏同一太极也。阳动阴静而生水、火、木、金、土也,痘中之一点 红,血也。出齐之后,次第起长,充满于痘之中者,浆也。浆者,血气之所化也,化 毒而为浆也,浆既充足,脓成而毒解也。渐次转褐色,回水结痂之候也,痂结苍蜡色, 此一十二日之成功也。何独前此之高明,不论阴阳五行之正理,妄立名色,且曰惟肾 无候,而又实之以耳冷冷,以明肾家无候之证佐。又曰∶痘之变黑始归肾也,此 皆不经之谈,千有余年,谁其辨之,予不得已着五脏合一论以辨之。(辨五脏合一论。) 喜泰顺曰∶痘本胎毒,号曰天疮,传染由于外感,轻重本乎内伤。初起太阳壬 水克乎丙丁,后归阳明。血水化为脓浆,势若燃眉,变如反掌,欲知表里虚实,须明 寒热温凉。初发之时,与伤寒相似,或发热烦躁,脸唇红赤,身疼头痛,乍寒乍热, 喷涕呵欠,眼目困倦,两颧之间有红纹见者,预知其为痘也。发热三日,当托里解 表使其易出;四日、五日清凉解毒,使其易长;六日、七日温补气血,使其易于灌 浆;八日、九日清利收敛,使痘易靥,此治痘之常法也。夫常者可必,而变者不可 必,安可执一以治之哉!苟痘未出而清凉,则毒得寒而凝滞,热毒未解而过补,则毒 蕴蓄而不能化浆。故治痘之法,见机生情,随时应变,至于靥后,不过慎风寒,节饮 食而已,此治痘之原论也。 又曰∶凡痘灰白不红,绽不起发,出不快,昏暗顶陷,皆表寒而虚,二便清,呕 吐泄泻,手足口气俱冷,不渴少食,唇白涕清,饮食不化,皆里寒而虚,此表里虚 寒之证。急宜温脾胃,补气血,即参桂附,在所宜施。痘色红紫,结实高耸,顶 若尘铺,又兼火刺,内夹斑疹,此表热而实;二便秘赤,干呕吐痰,肚腹疼痛,口 冲臭气,烦渴腮红,谵语妄言,此皆热毒郁遏,皆里热而实,此表里实热之证。急 宜凉泻解毒,重加发散,芩、连、犀、柏、石膏、栀、黄,又所宜施。此表里虚实之 证显著于外,医者易明。又有表虚里实者,痘色淡白不红,绽出不快等证,是表虚也; 而兼之内证频加,肚腹痛,烦躁热渴,白睛通红,二便秘结,此里实也。表虚里实 之证,医者先当发散,不宜苦寒发散,则毒得外泄而内热自解,苦寒则毒反冰伏,而 出愈难,或于三四朝期,斟酌下之,先清 其毒,后补气血,得以成浆,或有毒郁气虚不能充灌者,宜参连汤治之,此治表虚 里实之大略也。里虚表实者最为难治,痘疮烦红,根不松活,皮毛壮热,色赤焦紫, 此表实也,而兼之呕吐泄泻,唇白涕清,饮食不化等证,治宜活血松肌,如红花、蛇 蜕、生地、丹皮之类,在所宜施,俟色泽红润,庶可补托,不然,则痘不特不能起 发充灌,必变紫艳干枯,倒靥空疮,势如燃眉,变若反掌,医者当临证参详,不可 拘于一定。(表里虚实寒热论。) 又曰∶实热之痘,初起壮热,腮红睛赤,口渴谵语,内证固重,见点必凶,烦 红琐碎,或三五一堆,两三成群,如同蚊咬,急当发散重下,名曰双解。如蛇蜕、荆 防、葛根、石膏、大黄等剂,再用西河柳芫荽煎汤洗浴,使毛窍通利,痘方易出,大 用清凉。如热毒不解,色泽不润,根脚不松,名为血热,仍可下之,再加连翘、犀 柏、紫草、红花、桃仁黄连凉血之剂,再服猪尾膏无价散等剂,方可奏效。如是 血热壅遏之痘,必须清凉解毒,以至收靥之时,方可清利收敛,乃是要诀也。(实热壅遏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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